《一条大河》:跨越时代的动人之歌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3 11:36

许多散文写河流,往往局限于静态的描述和刻画,而《一条大河》则以故事的描述为纲领,文章的意蕴凝聚在听到一首歌曲的两次经历之中。

《一条大河》:跨越时代的动人之歌

全文充满了对比和反衬。首先是童年时代那奇特的看电影的经历。文章的笔力集中在看电影的特色上,电影票虽然很便宜,但仍然一票难求。对于这种情况,文中有一句涵义很深的话:

电影院太小了,每当来了一场好电影,人们便开始了各种关系的角逐。

看电影本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居然引起了各种人事关系的“角逐”,当年文化生活的贫乏约略可见。更为严重的是:

最大的特权和最卑微的处境就是在这座电影院里一见分晓。

为了弄到一张电影票,居然引发出社会上本来是隐性的“最大的特权和最卑微的处境”冲突的公开化。如果没有下面这段作者的亲身经历,读者对这样的说法,就不会有多少理解。

穷孩子们连参与这样角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从部队院墙外面,高出院墙的银幕的反面看电影。这个场景写得很调皮:先是说那挂银幕的杆子,是两棵白杨树,联系到中学课本《白杨礼赞》里被诗化成了的“伟丈夫”,然后笔锋一转:“更值得礼赞的还是两棵树中间挂着的那块银幕。”这种比较有点不伦不类,但是恰恰是这种不伦不类,把原本盎然的诗意变成了反讽和幽默。

文章写这种院墙外看电影,是为了和日后听音乐天才郎朗演奏钢琴曲作对比。本来是陪衬,可是作者可能是因为童年的记忆太深刻,回忆的趣味太强烈,故写得淋漓尽致,充满了自我调侃的幽默趣味。露天看电影本来是比较煞风景的,可是作者却极力自我安慰,说它的优越性是不用花钱买票,不用去电影院里拥挤,不用出汗,能享受凉快的晚风。可是作者并不回避这样看电影的不足,对话听不清,连什么时候该鼓掌都弄不清,只能追随墙内战士的掌声:

枪炮声,飞机轰炸声,以前都听不到,只能根据院墙里边战士们的情绪走,只要他们一鼓掌,就是我们打冲锋了,我们也就跟着把手拍疼。其实,不拍巴掌也行,肯定没人管,但,我们那时的巴掌就好像不是自己的。

所有的笔墨,都集中在一种矛盾情境中:一方面是忘情地鼓掌,一方面则是完全盲目的。忘情和盲目的交融,在为鼓掌而鼓掌中也有真正的乐趣。这就不但充分显示了儿童的天真,而且反映了那个文化匮乏时代的一个侧面。

所有这一切,差不多占据了全文篇幅的三分之一,可这部分从构思上来说,应该是陪衬的陪衬。因为这些篇幅只是为了引出作者最初对歌曲“一条大河”的记忆。为了引出这首歌曲的特殊印象,作者又把它和一般的歌曲加以对比:不像一般战斗歌曲那样要让人尽情“狂唱不已”,而是需要“委婉轻柔地哼”。为了强调这首歌曲对作者的影响非同小可,文章强调这种柔美的风格甚至改变了他对革命歌曲的感觉:“自从听到‘一条大河’之后,再听到战士们列队入场看电影时唱的那些威武雄壮的歌,就不像以前那么瞎激动了。”为了强调这一点,作者不惜单独花了一小节来强调效果:

我哼唱着“一条大河”往家走,仰头望天,夜空星光格外灿亮,不费劲就能找到牛郎星和织女星,把它们分隔开来的那条天河,看上去像飘浮着的一层细软的丝棉。令我惊异的是,那些丝棉居然还在流动。

这一切都为了引出听天才钢琴家郎朗演奏“一条大河”。

《一条大河》:跨越时代的动人之歌

纵观全文,花这么多的篇幅才引到最后这一点来,似乎有点过分。因为这种印象的特点是柔婉动人,后来听钢琴演奏并没有集中在柔婉这一点上,并把二者深刻地贯穿起来。是否真正如此,老师和同学们可以展开讨论。

等到转向聆听钢琴演奏,中间有个过渡,只是简括地交代了一下,等到长大了再唱这首歌,“感觉是完全不同了”。转折固然很简洁,但算一算篇幅,已用掉了一半以上。

下面可以算是正文。在篇幅上已经不占优势,在质量上,必须要有相当的分量,否则思想情感的结构就不平衡了。值得庆幸的是:下面的文章,表现郎朗演奏的“一条大河”,在语言质量上是够水平的。作者调动了多种语言艺术手段来表现音乐。

作者显然意识到音乐艺术和语言艺术之间的矛盾,音乐是诉诸听觉的,语言也是声音符号,却不能直接表现听觉,它连记谱这样的任务都不能胜任。但是,语言符号却有调动人的记忆和情感的功能,用有限的声音符号引起无限的记忆:

郎朗的手像气功状态的起式,缓缓地飘落在键盘上,像灵巧的船桨划开了宁静许久的河面,那清泠泠的波纹舒缓地荡漾开来。我感觉那悠荡的波纹正款款地朝着我的心灵漫过来,层层浓烈着我的记忆。

作者显然是有意识地用层层叠加的可视性意象来表现音乐的。这是文章的主题所在,也是文章的艺术核心所在。轻描淡写不行,就是大笔浓墨的描写,笔力不逮,也可能变成堆砌。作者没有着急像通常的写法那样,用画面来表现音乐,而是用一个比喻,用可视的动作来暗示乐曲的柔和。它强调了动作的从容、优雅和灵巧,接着用一个“飘”字,把动作的柔和与树叶下落的轻盈结合了起来。这样,人的动作和叶子的轻盈互相补充,传达了一种复合的情感意象。接着是第二个比喻,这是一个优美的画面,却淡化了声音(“宁静许久的河面”),波纹是“舒缓”的,同时在视觉上,又赋予了透明的感觉(“清泠泠的”)。对作家来说,用画面来表现音乐,并不是高难度的,这是语言艺术家起码的技巧,但是,难度在于分寸感、精致感。前面写学电影中的战斗歌曲的“狂吼不已”,那是夸张,和这不是一路功夫。这种语言功夫,在于恰到好处的微妙。接下去,作者就不停留在画面的美好视觉上,而是把视觉向心灵深处转移,从水的意象生发开来。“款款的”三个字,有很丰富的联想(飘逸的还是柔性的),很是微妙,导出“记忆”,又接着水的“款款”,引出“漫过来”的“漫”。这个“漫”字是一个暗喻,用得很精确,又不着痕迹。因为用水的比喻引发的记忆,又是舒缓的节奏,只能是慢镜头的流溢。

到这里为止,形容音乐的美,几乎没有有声的意象,所有的文字都属于无声的境界。这有力地强调了倾听者宁静、沉思的心态。

下面的文章,好就好在没有停留在缓慢的流溢上,声音的意象开始从容地展示了“由弱渐强的缠绵”。“缠绵”通常是比较“俗”的词语,但如果不用在世俗的爱情上,反倒显得清新。接着说音乐“排箫般引起了我的共鸣”。用音乐来形容音乐不是作家的大忌吗?其实不然,这里形容的不是音乐,而是有作者心灵的“共鸣”,是用乐器来渲染乐曲对人的感染的效果,不是器乐的乐曲,而是心灵感应的乐曲。接着再来一个暗喻,“我的内心随着清脆的琴键而合唱起来”,为音乐而感动,用音乐的术语来形容,相近的联想更容易激发情感。作者唯恐这样的抒写还不够分量,又把这种感性上升为抒情性的概括,是“情感追逐着旋律还是旋律追逐着情感起伏?”

从这里可以看出作者用大笔浓墨进行渲染的时候,显然一直在防止形容手段的单调和重复,从无声的图画转入内心的乐曲,从视觉转入听觉,这显然是在求变化。无论是有声还是无声,又都是微妙的内心感应。作者似乎仍然感到光有这样的抒写还是不够充分,又来了一番感喟。难得的是这种过渡性感喟仍然是很精致的:“(郎朗)他们这一代孩子……也有苦恼,他们的苦恼是看电影看电视的机会太多太多了。”很快作者又回到主题音乐形象上来:

等他弹到快结束时,竟又重新开始了“一条大河”的旋律,那是更柔更缠绵更宽阔的声音,让你感到这条大河画轴般在你的眼前铺展开来,伴着迷蒙的雾气,有一条小船颤颤悠悠地摇曳而去,小船上乘坐的人已经看不清了。

《一条大河》:跨越时代的动人之歌

读者本以为作者第二次用画面来表现乐曲的美是为了渲染,而小船远远消失的镜头,可能是为了造成余音绕梁的结束效果。但接下去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层次,不仅仅是情感的强化,而且有思想的高潮——从小船的意象,引出了祖国的主题:

当年肖邦就是乘坐这样一艘小船离开祖国漂向巴黎的,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任何国度的艺术家都得有自己的根呀!……人不能没有自己的祖国,不能不爱自己的家。我在郎朗深情的如泣如诉的演奏中,泪水潸然而下。

这还是在写乐曲,不过是从效果上来写乐曲。这一笔使描写达到了高潮,可是思绪的高潮,并不一定和语言的高潮同步。就在这个时候,作者反而收敛了到达高潮的情绪,演奏结束了,观众却不像以往那样马上给他掌声,而是“都陷入了一种回味,都浸淫了一种酸楚的离情”。

这是描写音乐效果常用的手法,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不过,好像这个效果坚持得不够,匆匆忙忙地去写郎朗找到了感觉,用了什么技巧,“把这条大河表现得极其感人”。这就太直白了,无声的效果被一系列有声话语冲淡。至于后面对记者采访的回答,思想是明朗了,但形象的意蕴却在抽象的议论中冲淡了。

阅读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