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的故事》:英雄和群氓的反英雄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3 11:09

《听来的故事》是从周处的故事深化而来的,但是有两点重大的不同。故事开始,并不遵循周处的历史故事,而是别出心裁地改编。一来就是这个主角是“英雄”,他是主动为民除害,而不是周处式的浪子回头。

《听来的故事》:英雄和群氓的反英雄

接下来,一连除了猛虎和蛟龙,英雄业绩和周处一样辉煌。所受到的称誉,甚至超越了周处,于是村民设酒宴款待。接下去,就是周处故事中所没有的,贾平凹的创造:

英雄喝下了那壶酒,又问还有什么祸害只管说吧,英雄就是为民除害的!

村人说:“是还有一个祸害,如果消灭了就天下太平了。”英雄问:“是谁?”村人说:“是你。”

英雄疑惑不解:“怎么是我?”村人说:“因为你是英雄啊!”

英雄低头想了想,站起来要离开这个村庄,但刚一迈步,却一头栽在地上气绝而亡,他喝下的酒里早放了毒药。

这个结尾,使情节的意味发生了根本的倒转。《世说新语》是浪子回头成为道德高尚的人,王鼎钧的情节是成为忠臣良将的清官遭到权贵的暗算。贾平凹设计的这个情节,却提供了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主题,英雄主动为民除害,却被得益的普通群众害死了。这就意味着,群众哪怕是对为自己谋得益处的英雄也是敌视的,不仅容不得,还要用卑劣的手段加以毒害。

《听来的故事》:英雄和群氓的反英雄

那么主题是什么呢?

这里批判的不是个别的坏人,而是众多的普通人。这种卑劣,不是极少数坏人的行径,而是普遍存在于人心灵里的。

在贾平凹看来,人心并不如我们所设想那样是善良的,而是有极其恶毒的一面。或者可以说,贾平凹的这个主题本身就是恶毒的。这和我们通常所读到那些表现人真善美的诗情画意的文章,是出于根本不同的人性观的。

这篇文章的情节非常简洁,这么深刻的主题,只用了三百字左右的篇幅。这首先是因为,贾平凹的文字非常简练。全部是非常朴素的叙述,一点描写和抒情都没有。比如开头:

很古很古的时候,世上有一位英雄,他来到一个村庄问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

“很古很古”,是什么时代?“世上”,在什么地方?“英雄”,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他的穿着打扮如何?英雄来到什么样的村庄,是早上还是晚上,他问了什么样的村民,是大姑娘还是老者?这一切都可以成为描写的内容,但是作者把这一切可能都舍弃了。为什么呢?因为作者选择了一种特殊的文体,那就是寓言。《皇帝的新装》《愚公移山》,就是这样的体裁。那个皇帝也是没有国别、没有年龄、没有姓名的。而愚公也只是一个统称,他没有自己的姓名,他所说的“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挖山不止,并没有效益的考虑,也没有分配的原则,更没有生计的来源,他只是一种单纯的矢志不移的精神象征。《听来的故事》也是一样,英雄是概括性的,村民也是概括性的,没有不同意见,没有矛盾,没有个性,和愚公一样是一种精神观念的象征。

这个“故事”之所以精练,还得力于一个极其简洁的转折,那就是毒酒。毒酒既是庆功的,又是暗杀的。喝下去是庆功的,发作时,突然转化为暗害的。这个转折非常突然,又非常必然。从集体领导善的通常观念来说,非常不可理解,但在领悟了作者的用意以后,又非常容易领悟。在构成理解难度的同时,又隐含着理解易度。这一笔,非常有才气,也非常独特。

《听来的故事》:英雄和群氓的反英雄

而英雄死后,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什么描写、什么抒情也没有。起码的反应、议论,一概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包含在故事的字里行间,把想象和思考的空间充分地留给读者。寓言文体之妙,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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