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初词人吴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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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初词人吴激

吴激与蔡松年是金初词人的冠冕,对于金源一代词风影响甚大。元好问《中州集》卷一“蔡丞相松年”条下说:“百年以来,乐府推伯坚与吴彦高,号吴蔡体。”(按,蔡松年字伯坚,吴激字彦高。)1982年,我曾撰写《论吴彦高词》一篇短文,发表于《四川大学学报》1982年第4期中。此文仅就吴激《人月圆》词善于运化古人诗句一点立论,未能涉及吴词的全貌,即便对于《人月圆》词,亦解释未尽。按,吴激以宋臣使金被留,晚年仕金,客居北方,以善于长短句开金代词风,也是词史上值得重视的一位人物。但是建国以来,似尚少见有撰专文论述吴词者,所以我扩充前作,再撰此文。我与叶嘉莹教授合撰之《灵谿词说》(此书于1987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于1986年结集时,因为书中内容专论唐宋词人,故未收入拙撰《论吴彦高词》短文。现在我又与叶先生合撰《灵谿词说》续集,内容则继续论唐宋词,并下逮金元明清词,故此篇重论吴词之文亦可做为《词说》续集之一篇也。

关于吴激生平,文献记载者不多。《金史》卷一二五《文艺上》有传,甚简略,仅一百馀字。兹节录要事如下:

吴激字彦高,建州(今福建建瓯县)人。父栻,……激,米芾之婿也。工诗能文,字画俊逸,得芾笔意。尤精乐府,造语清婉,哀而不伤。将宋命至金,以知名,留不遣,命为翰林待制。皇统二年(1142),出知深州(今河北深县),到官三日,卒。……有《东山集》十卷,行于世。

元好问《中州集》卷一“吴学士激”条,亦记述吴激生平,并摘录其诗中警句,亦论及其词。兹节录之:

(吴)激字彦高,宋宰相栻之子,王履道外孙,而米芾元章婿也。工诗能文,字画得其妇翁笔意。将命帅府,以知名留之。仕为翰林待制。出知深州,到官三日而卒。有《东山集》十卷,并乐府,行于世。东山,其自号也。《出散关诗》云:“春风蜀栈青山尽,晓日秦川绿树平。”《念甫索水墨以诗寄之》云:“烟拂云梢留淡白,云蒸山腹出深青。”《三衢夜泊》云:“山侵平野高低树,不接晴空上下星。”(以下所引诗句,略去)此类甚多。乐府“夜寒茅店不成眠”、“南朝千古伤心事”、“谁挽银河”等篇,自当为国朝第一手;而世俗独取《春从天上来》,谓不用他韵,《风流子》属对之工,岂真识之论哉!

元好问所举吴激的数篇词作,均见于《中州集·中州乐府》,下文将要讨论。

吴激使金被留,究在何时,难以确考。按,宋徽宗宣和四年(1122),金兵大举攻辽,辽主奔西京,宋金使节开始往来。吴激使金被留,应在此年之后,钦宗靖康二年(1127)金人灭宋之前,亦即是公元1122—1127年之间的数年之中。吴激卒于金熙宗皇统二年,即公元1142年,那么,他流落北方,出仕金朝,应在十五年以上了。

吴激所著《东山集》十卷,已失传。南宋末,陈振孙所著的《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著录“《吴彦高词》一卷”。同时,黄昇所编《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也选录吴激词二首。可见吴激的词曾流传于南宋境内。今日所存吴激词,除去元好问《中州集·中州乐府》所录五首之外,赵万里又从《吴礼部诗话》及《永乐大典》共辑录了五首,总共十首,为《东山乐府》辑本。唐圭璋编纂《全金元词》,即据赵氏辑本录入。

论金初词人吴激

现在让我们来评赏吴激的词。首先看一看他的脍炙人口的《人月圆》词: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

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

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本文所录吴激词,均据《四部丛刊》影元刊本《中州集·中州乐府》。)

关于这首词写作时的环境,南宋、金人书中均有记之者,兹分别录之。洪迈《容斋题跋》云:“先公(按,指洪皓)在燕山,赴北人张总侍御家集,出侍儿佐酒,中有一人,意状摧抑可怜。叩其故,乃宣和殿小宫姬也。坐客翰林直学士吴激赋长短句纪之,闻者挥涕。”(转引自《词林纪事》卷二○)元好问《中州集·中州乐府》选录此词后附记云:“彦高北迁后,为故宫人赋此。时宇文叔通亦赋《念奴娇》,先成而颇近鄙俚,乃见彦高此作,茫然自失。是后人有求乐府者,叔通即批云:‘吴郎近以乐府名天下,可往求之。’”刘祁《归潜志》卷八云:“先翰林(按,指其父刘从益)尝谈,国初宇文太学叔通主文盟,时吴深州彦高视宇文为后进,宇文止呼为‘小吴’。因会,饮酒间,有一妇人,宋宗室子,流落,诸公感叹,皆作乐章一阕。宇文作《念奴娇》,有‘宗室家姬,陈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之语。次及彦高,作《人月圆》词云:(词文从略,与《中州乐府》字句小异。)宇文阅之,大惊。自是人乞词,辄曰:‘当诣彦高也。’彦高词集,篇数虽不多,皆精媺(按,此字与“美”同)尽善,虽多用前人诗句,其剪裁缀辑,皆若天成,真奇作也。先人尝云:‘诗不宜用前人语,若夫乐章,则剪截古人语亦无害,但要能使用尔。如彦高《人月圆》,半是古人句,其思致含蓄甚远,不露圭角,不尤胜于宇文自作者哉!’”

根据以上所引数条资料,我们可以知道,吴激这首《人月圆》词,是在张总侍御家饮宴时所作的。张侍御命其侍儿唱歌侑酒,而这位侍儿乃是宋宗室女被俘至北方流落为张氏奴婢者,所以宇文叔通、吴激都感叹为之作词。宇文叔通名虚中,宋资政殿大学士,建炎二年(1128),以奉使见留,仕金为翰林学士承旨,与吴激身世相似。至于这位侍儿是什么身份呢?宇文词中说她是“宗室家姬,陈王幼女,曾嫁钦慈族”。按,“钦慈”是宋神宗陈皇后的谥法。陈皇后原是神宗的嫔妃,神宗卒后不久,她亦死去。因为她是徽宗的生母,所以徽宗即位后,追册为皇太后,谥钦慈。(《宋史》卷二四三《后妃传》)这位流落北方的赵宋陈王之女,曾嫁给陈皇太后的族人,陈家是当时显赫的外戚。但是,这些宗室外戚,在宋钦宗靖康二年金兵灭宋之后,都遭殃了。当时自徽宗、钦宗以下,皇帝妻孥、宗室、贵戚、诸色目教坊等,数以千计的男女被俘北去。中华书局1988年版《靖康稗史笺证》之七金人可恭所撰《宋俘记》曾详记其数目,合计约二万人。同书之三《开封府状》记载宋朝曾经答应犒金军的金银,数目庞大,现金不足,则以帝姬(徽宗改公主之号为帝姬)、宗姬(诸王之女)、族姬、宗妇等准金献纳。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当时被献纳者有“宗姬五十二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这位“宗室家姬,陈王幼女”,可能即在其中,是以五百锭金被卖的。她们被俘至北方后,其命运当然非常悲惨,这位“宗室家姬”流落为张侍御家侍儿是毫不足怪的。因此,当她在宴会中唱歌侑酒时,心情自然很悲痛,所以“意状摧抑可怜”,引起坐客的诧异。宇文叔通与吴激都是宋臣使金被留者,他们与这位侍儿身份不同而境遇相似,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所以都填词志慨。

吴激这首《人月圆》词,以空灵蕴藉之笔,发苍凉激楚之情,运用古人诗中成句,浑然天成,不露圭角,确是一首杰作。开头二句:“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从国家兴亡的大处落笔,借南朝的陈后主暗讽宋徽宗,意极沉痛。陈后主不理国政,饮宴后宫,演唱《玉树后庭花》诸曲,荒淫作乐,以至于亡国。杜牧《泊秦淮》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曾加以慨叹。现在宋徽宗也是以荒淫失国,当时显贵的宗姬沦为家妓,唱歌侑酒,这岂不是同南朝一样的“千古伤心事”吗?国家颠覆,臣民遭殃,所以接着说:“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运化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句意,暗喻这位宗姬贵人现在沦为侍儿。换头处,“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三句,是说如今在张侍御家宴中与这位宗姬相遇,真是如同“恍然一梦”。所谓“梦”者,包括意想不到的沧桑之变,言外是说,如果不是国家灭亡,不会有这样的一次遇合。(《中兴以来绝妙词选》作“恍然在遇”,不及“恍然一梦”意思好。)“宫髻”(《中兴以来绝妙词选》作“宫鬓”)暗喻此侍儿出身之高贵。末尾三句:“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联系到作者自己,发出悲慨,运化白居易《琵琶行》诗句意。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次年秋,送客浔阳江头,闻邻船中有弹琵琶者,移船相近,邀之相见。问其人,乃长安娼女,年老色衰,嫁为商人妇。遂命酒使弹数曲。娼女自叹身世,白居易亦深受感动,遂作此诗赠之。诗中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又说:“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吴激觉得,自己与这位侍儿虽然身份不同,但都是亡国之人,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者,故用白诗寄慨,甚为切合。吴激这首《人月圆》词,不过十一句,四十八个字,其中九句都是四字句,但是他写出了四层意思,运化古人诗句,潜气内转,浑然天成,而通篇寄托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亡国悲慨,感人至深,无怪乎当时“闻者挥涕”了。(见上引《容斋题跋》)后人对此词颇有称赞者。黄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选录吴激此词及《春从天上来》,评云:“右二曲皆精妙凄惋,惜无人拈出。今录入选,必有能知其味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卷四选录此词,评云:“感激动宕,不落小家数。”至于同时宇文叔通所作《念奴娇》词,全文不传,《归潜志》记载其中数句:“宗室家姬,陈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虽然叙写真切,但据事直书,毫无馀味,为填词之大忌,所以元好问说它“颇近鄙俚”,刘从益也认为,宇文之作不如吴词“含蓄甚远,不露圭角”,而宇文叔通见到吴激的词,也“茫然自失”。不过,从此以后,有求他作词者,他说:“吴郎近以乐府名天下,可往求之。”表现了钦佩之意,还是很有雅量的。

下边,我们再看吴激的另一首词,与《人月圆》词内容情思相近者。

海角飘零。叹汉苑秦宫,坠露飞萤。

梦里天上,金屋银屏。歌吹竞举青冥。

问当时遗谱,有绝艺、鼓瑟湘灵。

促哀弹,似林莺沥沥,山溜泠泠。

梨园太平乐府,醉几度春风,鬒变星星。

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风雪万里龙庭。

写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

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

(《春从天上来》)

《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录此词,有题云:“会宁府遇老姬,善鼓瑟,自言梨园旧籍。”按,会宁府为金之都城,即是上京,故址在今黑龙江省阿城市南之白城。吴激是在会宁一次宴会上与这位流落北方的宋梨园老姬相遇的。据《靖康稗史笺证》之七《宋俘记》所载,金灭宋时,俘虏北去的诸种人中有“教坊三千馀人”。这位梨园旧籍的老姬大概即在其中。唐初设教坊,为管理乐工之官署。唐玄宗始建梨园,亦隶教坊。梨园弟子即是梨园中之乐工。宋代仍设教坊,见《宋史·乐志》。这位老姬大概原是宋朝教坊之乐工,被俘北来,以善鼓瑟为金朝贵族所选用而迁至会宁者。吴激与这位老姬相遇,也像在张侍御家与那位宋室宗姬相遇一样,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故赋此词。

这首词第一句“海角飘零”,是综合吴激自己与老姬在一起而说的。两人都是亡国之馀,现在飘零到东北海角来了,言外有无限感慨,笼罩全篇。这种起法,即是刘熙载所谓词之起句之妙,“笔未到而气已吞”也。(《艺概》卷四)下边“汉苑秦宫,坠露飞萤”是慨叹北宋之灭亡。“汉苑秦宫”,借喻北宋之宫殿苑囿,现在都是“坠露飞萤”,一片荒芜了。这一开头三句就非常声情悲怆。“梦里天上,金屋银屏。歌吹(读去声)竞举青冥”三句是回想。当北宋未亡时,梨园乐工在宫苑的“金屋银屏”之中,歌舞献技,何等欢乐,而今追忆起来,真是如同“梦里天上”了。“问当时遗谱”以下数句是说,这位老姬既是“梨园旧籍”,她还记得当时鼓瑟的遗谱,而她鼓瑟的声调仍是非常美妙,如林莺之鸣,山溜之流。用“哀弹”二字,隐喻鼓瑟者心绪之悲伤。下片换头处,提起笔来,再作慨叹。当时的“梨园太平乐府”,经过“几度东风”,已经是“鬒变星星”,人都老了。(《中兴以来绝妙词选》作“鬓发”。按,“鬒变星星”是说,原来的黑色头发现在都变白了,意思曲折,较好。)下边“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风雪万里龙庭”,这三句是一篇中的警策。因听梨园老姬之鼓瑟,而想到宋徽宗之荒淫亡国,情绪极为悲愤。“舞破中原”句用杜牧《过华清宫绝句三首》中之第二首“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句意。杜牧是讽刺唐玄宗耽于歌舞,荒殆朝政,以致安禄山之乱,而宋徽宗亦因耽于歌舞逸乐而招致金兵入侵,中原沦陷,所以也说是“舞破中原”。此句,《中兴以来绝妙词选》作“舞彻中原”。我认为,“破”字义较胜,因为是用杜牧诗句,而吴激作词是喜欢并善于运化古人诗句的。“尘飞沧海”句用葛洪《神仙传》所记,麻姑对方平说曾见东海三为桑田之事,方平曰:“圣人皆言,海中复扬尘也。”此句以沧海扬尘暗喻北宋灭亡,是一种天翻地覆的巨变。“风雪万里龙庭”句跌落到自己与梨园老姬现在的境遇。他们二人都是以亡国之馀沦落到风雪严寒的金都城会宁府。“龙庭”是匈奴单于王庭之称号,此外借指金都会宁。“写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这句意思含蓄,仿佛是说,梨园老姬之鼓瑟,含思凄婉,似乎写出流落塞外之幽怨,而显出憔悴之色。可能是暗用杜甫《咏怀古迹》中咏昭君一首中“画图省识春风面”及“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诸句之意。结尾“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写出听鼓瑟后,酒醒人散,凄凉落寞的心情。

这首词的内涵虽与《人月圆》词相似,但是《人月圆》是小令,故用提炼凝缩的笔法,而这首词是慢词,所以必须展开铺叙。这首词,金元时尚传唱不衰。黄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选录此词,跋云:“三山郑中卿从张贵谟使虏日,闻有歌之者。”王士稹《居易录》:“高丽宰相李藏用从其主入朝于元,翰林学士王鹗邀宴于第,歌人唱吴彦高《人月圆》、《春从天上来》二曲。藏用微吟其词,抗坠中音节,鹗起执其手,叹为海东贤人。”(转引自张宗橚《词林纪事》卷二○)

论金初词人吴激

下边再看吴激的《风流子》词:

书剑忆游梁。当时事,底处不堪伤?

念兰楫嫩漪,向吴南浦,杏花微雨,窥宋东墙。

凤城外,燕随青步障,丝惹紫游缰。

曲水古今,禁烟前后,暮云楼阁,春草池塘。

回首断人肠,年芳但如雾,镜发成霜。

独有蚁尊陶写,蝶梦悠扬。

听出塞琵琶,风沙淅沥,寄书鸿雁,烟月微茫。

不似海门潮信,能到浔阳。

(《中州乐府》录此词,“兰楫嫩漪”上脱“念”字,“回首断人肠”句“人”字误作“回”。今据唐圭璋《全金元词》补改。)

这首词也是吴激流落北方后之作。上片追忆少年时在汴京游赏的欢乐,下片慨叹晚年居北方的凄凉情况。两相对照,益增凄怆。久羁异域,时念故乡,寄书下达,反不如潮信犹能到达浔阳,这是加倍写法。

以上我们评赏的三首好词,都是吴激北渡后之作,吴激的身世及文学创作过程与庾信颇有相似之处。庾信少时,仕宦于梁朝,其作品以绮丽见长;及出使西魏,梁朝覆灭,他留仕北朝,不能南归,时怀乡关之思与亡国之痛,其作品遂变为激楚苍凉,风骨遒上。杜甫所谓“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者也。吴激亦是如此,以宋臣使金被留,北宋旋即覆灭,他遂留仕金朝达十五年以上,其心情是很沉郁悲痛的。他的《满庭芳》(射虎将军)词云:“应怜我,家山万里,老作北朝臣。”这几句词最能说出他的悲凉的身世与心境。因此发为长短句,遂生异彩。

晚清词论家陈廷焯对吴激词作了很高的评价。他说:“金代词人,自以吴彦高为冠,能于感慨中饶伊郁,不独组织之工也。同时尚吴蔡体,然伯坚非彦高匹。”(《白雨斋词话》卷三)按,吴蔡齐名,而陈氏认为吴在蔡之上,其故何在呢?我想,可能是这样的。蔡松年(1107—1159)的身世与吴激不同。据《金史》卷一二五《文艺上·蔡松年传》:“父靖,宋宣和末守燕山,松年从父来管勾机宜文字。宗望军至白河,郭药师败,靖以燕山府降。元帅府辟松年为令史。”蔡松年生于公元1107年,在宣和末年随其父降金时,不过十八九岁。他没有在宋朝任过官职,仕金以后,不断升迁,至右丞相。所以他没有吴激那种流落之感与故国之思,因此他的词虽然艺术性也相当好,但是缺乏吴激那种悲怆苍凉之致。这或者是他的词不如吴激的缘故。

论金初词人吴激

(《四川大学学报》1989年第4期。收入《词学古今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