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凉州词》是时候了,送命的时刻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1 22:22

是时候了,送命的时刻

美国学者谢弗的名作《撒马尔罕的金桃》(汉译改名《唐代的外来文明》,其实原书名本身就与所写内容暗合,且有异域色彩,完全没必要意译)里事无巨细地详列了传入唐代的千奇百怪的外来玩艺,不管是实物还是想象的外来贡品,均在他研索考订的范畴。葡萄从汉代传入后,在唐代得到了进一步大面积的种植,从宫廷到民间均不乏种葡萄及酿葡萄酒的高手,故尔饮葡萄酒已成寻常之事,以至于将士出征也拿葡萄美酒送行壮胆,激发杀敌豪情。王翰的《凉州词》就是籍此的复杂再现。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诚然我们的道德老师有时是屠狗之辈,其豪爽放荡迥异于文弱迂腐之书生,这对过惯正统生活的我们,是欢喜无量的,但问题的悖论是对屠狗辈的赞美亦是书生书中的另类所为。因为像辛弃疾那样用过一点体力的诗人究竟是少的,于战事只是冥想夸张而已,或许有时偏是负心的读书人才能想到屠狗辈的豪壮,世界的诡异大率如此。我们乐观其成也好,不耐其聒噪也罢,都不由得不赞叹往往是这类人做出的诗真还好看。据说王翰这个世家子养名马、蓄妓乐,诸般“恶事”无所不来,自比王侯,酷评同类,自然于人生之坎坷跌荡、生命的闪电即逝有番过人之识,正所谓“落花一度无再春,人生作乐须及辰”(王翰《春女行》)。出征壮行酒,虽不完全雷同于喝水酒上刑场,必死无疑,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已透露了最为糟糕的消息,但悲感已极却用豪达之词来装修,“醉卧沙场君莫笑”,慷慨苍凉,无小儿女榜样,怀着必死之心的自我解嘲,绝非寻常悲伤语能望其项背,正如清代诗评家施补华所说:“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谑语读便妙”(《岘佣说诗》)。愈如此,愈能引致古今读者同声一哭。

陶潜的“不求甚解”往往被许多人用来敷衍对某事物懵懂无知的挡箭牌,其实按我的理解,五柳先生放出的话不无自得:我能甚解,何须去求。这样高的境界,不是我等不学之人能体会,只好走老实一途,先揣摸一下王翰难解诗句的深意。“欲饮琵琶马上催”,看似好明白的一句话,却致诸解纷纭,莫衷一是。催字当弹琵琶侑酒的传统解释,即所谓催饮,且不去管他,倡异说者言有催行之义,沈祖棻先生来了折衷——既催饮又催行(《唐人七绝诗浅释》)。我的理解是,“欲饮”而至“催”,既而“醉卧”,一气贯注,所谓催饮,就是用音乐的氛围下酒,如同好的下酒菜,不同凡响的话语的盛宴,好让将士痛饮,并非习惯字面之催人快饮,更非明目张胆地催人快行。倘仅是催人快饮快行,有饮酒经验的人都知道被人催着快饮是不爽的,要上战场去拚杀送死了,还在悲壮诀别的行前被人催行,则有可能引致军前哗变。

王翰的壮丽之辞在有唐一代家弦户诵,诗人杜华的母亲崔氏甚至有仿孟母三迁的愿望:“吾闻孟母三迁,吾今欲卜居,使汝与王翰为邻足矣”(《唐才子传》),可见诗写得好可以改变浪子形象,从而提高自己的道德声望。

王翰(687—726),和不少唐代诗人一样,生卒年不详。这不详,其最该受到批评的便是新旧《唐书》,因为在传里他们很少记诗人们的生卒年,以致后来的人考索无方。学者傅璇琮先生的《唐代诗人丛考》里说王翰的生卒年无从考索,因为没有过硬的资料,自然他也否定了闻一多先生在《唐诗大系》里的考辨。为了不让王翰生卒年变成从一个问号到另一个问号,还是拿闻先生不算过硬的考索,暂时“补位”。

王翰是个浪子似的人物,家富资财,这样的底气使得他为官遭贬后却依旧放荡不羁,诗歌的豪爽风格亦藉此而来。但就是这样,想把王翰当作芳邻的人,远不止诗人崔华的母亲,就连杜甫也说“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这说明王翰在当时的名气和诗歌的魅力。

王翰《凉州词》是时候了,送命的时刻

王翰《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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