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问《渡汉江》故乡要命的召唤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1 22:09

故乡要命的召唤

德国著名诗人哲学家诺瓦利斯曾动情地说:诗是对家园的无限怀想,哲学是对精神故乡的不停追寻。可惜的是,故乡的血液正在现代人身上流失殆尽。就像我在拙著《尖锐的秋天:里尔克》里所说的一样:现代人几乎是没有故乡的,一座大得连街道名字都难以知晓的城市,一座能吞吐无数人群但老死不相往来、能吞吐成千上万吨垃圾却无处倾诉情感的大都市,到底是谁的故乡,只有天知道。由此看来,流贬岭南瘴疠之地、远离故土的诗人宋之问,还不算上帝特选出来的倒霉蛋,因为他还有故乡让他怀想挂牵。

人的欲望无边而能力有限,借用作家史铁生的教导,来说明诗人宋之问也不例外。本来一帆风顺的仕途和诗酒生涯,却因自己无限的欲望给套牢了,作内宸供奉时,倾附张易之,把自己吊死在这棵树上,后因树倒猢狲散,被贬岭南,好在不久又因自己上面的靠山重新崛起而峰回路转。按理相同的错误不应犯两次,但上次的教训好像是赠给别人的,不曾在他身上发生作用。后来又贬钦州,最后在玄宗先天初年赐死于桂州。皇帝老儿真是龙恩浩荡,要搞死你还要赐一下,否则随便死了,不仅便宜了你宋之问,还不符合吾皇万岁爱民如子的旨意。如此看来,宋之问到底比作饿殍的老百姓裹席便埋还要体面得多,设若泉下有知,还得谢主龙恩呢,像《龙门应制》《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奉和立春日侍宴内出剪彩花应制》之类“形势一派大好”的宣传作品,还可以像彩电大规模生产一样弄很多。

宋之问在做宫廷诗人搞宣传工作的同时,也有走神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时刻才成就了他的名声,《渡汉江》便是他受贬岭南归乡时矛盾心情的真切写照。岭南的贬斥生活,使得宋之问“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度大庾岭》),因此能够返乡(有说是宋之问从贬斥之地逃归,若是如此,此诗更真切。揆诸常理,一个搞宫廷宣传文学的人不可能有所谓屠狗辈的勇敢,因此逃归在我看来没有可能),实令其大喜过望。但近乡的喜悦和内心的担扰,遭贬后的返家和从前衣锦还乡究竟大有不同,深谙世态炎凉的诗人,未审乡人如何对待,归家的急迫与内在的胆怯联袂使自己心情起了难以言表的“化学反应”,正是这种普遍的情感获得了千百年来人们的欣赏和认同。

宋之问(约656—约712),道德与文学成就之间的关系,历来让人争讼不已,也间接反映这里面的不匹配由来已久。梁简文帝萧纲在《诫当阳公大心书》中说:“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但有些人刚好相反,为人放荡,而为文却谨慎拘束,宋之问就是这样的人。

诚然,宋之问作文谨慎,也是他搞宫廷宣传工作之必须。宫廷宣传应制文章,写得中规中矩,深具皇恩浩荡是必须的,抖露自己的才情却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但一点也不抖露自己的才情,那这宫廷的宣传工作又何劳你来高就呢?所以这方面的平衡术,我想宋之问是有相当的考量,且做得不错的。但他为人方面却过于趋炎附势、媚附权贵,因此在恩主与政敌斗争失势后,他便必然作为受到惩处的替罪羊。他一生真可谓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

宋之问与杨炯曾是同事,以杨炯好陵籍同僚的脾性,却没有留下宋之问遭其陵藉,甚至被骂为鞋楦的事迹,那说明两个缺点明显的人关系还不错。关于此点,从杨炯死后宋之问所写比较深情的《祭杨盈川文》里,可以见出个大概。

宋之问《渡汉江》故乡要命的召唤

宋之问《渡汉江》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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