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击鼓》赏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0 07:37

《邶风·击鼓》赏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邶风·击鼓》赏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邶风·击鼓》赏析

征兵完毕,随军远行的那日正逢霜降,生别离,人心本就戚戚,更哪堪秋风寒霜送来另一种凄凉。平日空荡的演练场,此时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服役的男丁皆为家中顶梁柱,所以送行的场面显得热闹而喧嚣:或是老母拉着儿子的手不停念叨,或是小孩儿不肯离开父亲的怀抱,或是妻子倚在丈夫的肩头轻轻啜泣……但庆幸的是,虽然名在军帖,但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就近去修筑城墙,挖凿城池,这铺路修桥的工作纵然劳累,却终究留在了家乡。

唯独那最靠近城门的一支队伍,他们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强壮的男儿,即将披上戎装,跟随威名赫赫的孙将军,一路南行,奔赴远离家乡的边境,投入纷纷战火之中。

这些被征集起来的樵夫渔夫、猎户农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乡邻,纵然在风吹雨打的劳作里练就了一副好身板,面对烽火战场终归是心有戚戚然。更何况从今离家远去,哪知何时是归期?于是这离愁的气氛,更浓稠一些;喧扰的嘱咐,更绵绵不绝。

队伍最末那一对即将离别的夫妻,却安静得格格不入。士兵执着妻子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却久久没有言语。唯独那目光缠绵如柳絮杨花、温柔如春水秋月,不曾有片刻的转移,这眼波流转之间早已是千言万语说遍了吧。

纵使有再多不舍,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点兵之后,队伍缓缓出城,那女子,一步步追随着自己的丈夫,走出城门、走过长亭。那士兵,亦是一步一回头,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妻子身上。两枚鲜艳精巧的同心结分系在腰间,随着步伐起伏蹁跹跳跃,一如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一个远了远了,一个默默停了,那前路、这回路,终究只剩下孤独的身影。

送别如此悄悄,是不是早已在临别前夕把话儿道尽、把泪水流干了呢?想来得知军帖的那一刻,一定如裂帛玉碎般凄烈吧。

三日之前,秋阳西落,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半壁天穹,女子尚在西窗下纺织,咿呀的机杼声悠远绵长,一声将歇,一声又起。男子在院中准备过冬的柴火,伐木声丁丁,与之长短相和。渐渐地,二者融为一体,不辨彼此,这红尘烟火中的清扬顿挫之声,便胜却丝竹管弦无数。

日渐斜,远近炊烟升起,女子停下手中翻飞的木梭,理一理裙裾,笑着朝丈夫走去……一阵急躁狂乱的拍门声正在此时响起,快得好似急雨敲打青瓦、响得恰若晴日惊雷,她怔在原地,仿佛被吓到了,仿佛有所预感。

皂吏大声宣读着兵帖,其声如鸣鼓、如惊雷,显得分外刺耳,“三日后即行”的命令如流矢一般直中人心。女子闻此言双泪垂,身体战栗如瑟瑟秋风中的一片枯叶。突如其来的灾难如此沉重,令他们不能承受。小小贫民,任君驱遣,哪里有说不的权力,即使刚刚成婚不足一个月,仍得听从冷酷无情的调配。

那一刻久久的四目相对,一个止不住泪流,一个展不开眉头,甚至没有力气彼此拥抱,生怕自己的颤抖加深对方的悲戚。

静默、静默,直至入夜,是夜无月。少妇终于在黑暗中起身,进了厨房,许久,屋里才亮起烛火……那一点儿微弱的光芒,曾日日指引打猎砍柴的男儿披星戴月而归,曾经一见它就会暖上心头,为何今日如此清冷?

终究,秋已深了吧。

临别前的三日,妻子像陀螺般在家中忙碌,缝补冬衣、准备干粮,甚至在昏黄的灯光下为丈夫赶制一双新鞋,真是片刻也不得停歇。那几日,她如霜打的秋叶,眼见着越来越消瘦,却始终不忍多看他一眼。只是月下西窗,她每日都守在床边,借着如水的月色,细细将他打量,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上。

她从来都是这般羞涩,从来都不善言辞,从来都用行动述说着爱意。

就像去岁二人在济水边相遇,她采桑归来,在水边新生的嫩草上休息,他荷锄而归,恰好停在水边清洗;许是水声惊动了女孩吧,她几乎是从低洼的草坪上一跃而起,像一只小鹿一般蹁跹而去。他就怔怔地看着那背影,并不知那一刻心中激越的火花就代表爱情来临了呀。

后来上巳节,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再次相遇,他赠她一枝灼灼桃花,女子并没有拒绝,牵手时,更是瞬间羞红脸,那颜色灿若云霞,竟生生把眼前的桃花比下去了;在那一刻他心潮涌动,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后来的后来,君以君车去,女以女贿迁,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两人从此结成世间最亲密的连理,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新婚的日子一定是温暖而美好吧,爱情的甜蜜一定更胜陈酿的清酒吧,令这娇羞女儿、这七尺男儿一并沉醉。她无疑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子,可以把他钓来的鳜鱼烹成人间美味、可以将房前的空地变成四季无虞的菜园,采桑纺织、裁衣女红,饲养家禽、料理家务,无一不体现着她的温柔能干。她更是爱他敬他的良配,会在其耕作归来时准备好热汤、会匀出一些米粮酿制他最爱的美酒、会在他面前笑靥如花一般绽放……

若是能这样一直相爱,该有多好。

如今春已暮,一别六个月有余。初别时,她夜夜入梦来,浅笑如昔、言语如故,就仿佛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呢?从哪一日起梦中那容颜便渐渐模糊,身影也渐渐远去呢?以至于近日来,梦中就只剩下苍白的声音了,其一便是那悠扬的机杼声,和着鸡啼、和着犬吠、和着乡音;另一种则是那日官吏震天的敲门声,如玉碎、如裂帛、如惊雷。这两种声音夜夜在士兵的梦中交织、撞击,次次都令人魂断、梦远。思归啊思归,田园将芜,美人迟暮,铮铮铁骨也泪垂!

可惜那一卷军帖,竟让人生生别离,天各一方难相聚!

眼见陈宋两国的纷争已经调停,本以为可以就此返回卫地,怎奈何,又长期淹留在这边境。

战事令人如此疲累,他却是夜夜相思入骨、辗转难眠。宿营地附近的河畔、树林、山坡,哪一处不曾留下他孤独的剪影?总是在夜里,对月长叹息。

南境残冬暖,树木尚青、流水不冻,全然没有家乡那酷寒的滋味。他却在一次次盘算着家中妻子冬日的柴火可足,门前的河水可曾解冻。

随行的战马也会格外依恋北风,总是在日落之时向着北边嘶鸣;更何况是来自北边的儿郎,妻子亲手做的布鞋早已磨坏了,他却把它包在行李中舍不得丢弃。对着它喃喃道,去年清明移植在屋后的桃李开花了吗?今年的桑叶可还够吗?屋顶的茅草该换了吧?若是漏雨可该怎么办呀?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绵延的思念,哪里有片刻停歇?

那一日洞房花烛夜,女孩儿着大红色的礼服,如一朵盛放的芍药,美艳不可方物。她的盖头上,是自己亲手绣的鸳鸯戏水,鸳鸯交颈、水波微漾,画面鲜活得仿佛可以听见振羽之声。她的良人盯着这盖头看了许久许久,担柴荷锄的双手,此刻却微颤,根本没有勇气去掀开这薄纱……

院中前来祝贺的亲邻渐渐散了,散了,窗外皓月当空、房内烛火摇曳,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与彼此的呼吸。盖头掀开,她娇羞的容颜好像三月桃花、五月芍药、七月芙蕖;她眼眸好比秋日水波、元宵灯火、熠熠星辰;揽之入怀,此刻,彼此的心跳胜却任何言语……

次日晨起,她坐在窗前梳发,他那么自然地接过木梳,轻轻打理着那如云的青丝。可以想象,此刻二人面上定开着一朵朵粉粉的杏花。这场景,的确是闺房最大的乐趣,而这两人之间,如此自然、如此熟悉,好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

正是在那一刻互相许下了最真挚的誓言:“死生契阔。”握紧彼此的手,感知着对方炽热的爱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世上,又有什么能比心心相印的爱情更美好呢?

而这共白头的承诺尚记在心头,人却是两地分离,隔着千山万水。

这山水遥遥车马迢迢,何日才能与她重逢,何时才能到家再吃一顿她做的饭、饮一杯她酿的酒?这时日漫漫王事碌碌,何时才能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诺?亲爱的人儿,千万别怨恨,千万别忘记,否则这天地苍茫,该有多么孤独?

思归,思归,身虽远,魂已归。但愿你安好,愿你勿老,静待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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