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演习部·脱套第五·声音恶习原文
闲情偶寄·演习部·脱套第五·声音恶习
清·许浑
花面口中，声音宜杂。如作各处乡语，及一切可憎可厌之声，无非为发笑计耳，然亦必须有故而然。如所演之剧，人系吴人，则作吴音，人系越人，则作越音，此从人起见者也。如演剧之地在吴则作吴音，在越则作越音，此从地起见者也。可怪近日之梨园，无论在南在北，在西在东，亦无论剧中之人生于何地，长于何方，凡系花面脚色，即作吴音，岂吴人尽属花面乎？此与净丑着蓝衫，同一覆盆之事也。使范文正、韩襄毅诸公有灵，闻此声，观此剧，未有不抱恨九原，而思痛革其弊者也。今三吴缙绅之居要路者，欲易此俗，不过启吻之劳；从未有计及此者，度量优容，真不可及。且梨园尽属吴人，凡事皆能自顾，独此一着，不惟不自争气，偏欲故形其丑，岂非天下古今一绝大怪事乎？且三吴之音，止能通于三吴，出境言之，人多不解，求其发笑，而反使听者茫然，亦失计甚矣。吾请为词场易之：花面声音，亦如生旦外未，悉作官音，止以话头惹笑，不必故作方言。即作方言，亦随地转。如在杭州，即学杭人之话；在徽州，即学徽人之话；使妇人小儿皆能识辨。识者多，则笑者众矣。
闲情偶寄·演习部·脱套第五·声音恶习译文
花脸口中的声音适宜多种多样。比如学说各地的方言，还有那些听了使人憎恨、讨厌的声音，无非是从引人发笑方面来考虑罢了。然而这样做也必须是有原因的。比如所演的戏中，角色是吴地人，就说吴地方言，角色是越地人，就说越地方言，这是从人物的需要来考虑的。又比如演戏的地方在吴地，角色就说吴地方言；在越地，角色就说越地方言，这是从演戏的地方来考虑的。奇怪的是，近来的戏园，不论演戏的地方是在南在北，还是在西在东，也不论戏中的人物是生在什么地方，还是长在什么地方，凡是花脸角色，就说吴地方言，难道吴地人全都是花脸吗？这跟净、丑必穿蓝衫一样，都是颠倒是非的怪事。假使范文正、韩襄毅诸公在天有灵，听到这样的声音，看到这样的戏曲，没有不抱憾于九泉之下的，因而我想彻底革除这样的弊病。现今吴地当权的缙绅，想要改变这样的习俗，也不过张嘴说说罢了；他们从来没有认真考虑到这件事，度量的宽容，真是无人可以企及。而且戏园的演员大多是吴地人，任何事他们都能顾及到自己，唯独在这件事上，不只是自己不争气，偏偏还要故意现自己的丑，这难道不是古今天下的一件极大的怪事吗？况且吴地的方言，只能在吴地流通，出了吴地再说这种方言，外地人大多听不懂，演员本想逗人发笑，却反而让观众茫然不知所说的是什么，这也太失策了。请让我为戏场改变一下这种声音的现状：花脸的声音，也跟生、旦、外、末角色一样，都说官话，只凭话头去逗惹观众发笑，不一定要故意说方言。即使说方言，也要随着地方的转换而转换。比如在杭州演出，就学说杭州人的方言；在徽州演出，就学徽州人的方言，让妇女和小孩都能听得懂。一旦听得懂的人多了，那么发笑的人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