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李愿归盘谷序》原文翻译赏析-韩愈文言文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22 06:06

送李愿归盘谷序作品原文

送李愿归盘谷序

韩愈

太行之阳有盘谷,盘谷之间,泉甘而土肥,草木丛茂,居民鲜少。 或曰:“谓其环两山之间,故曰盘。”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势阻,隐者之所盘旋。”友人李愿居之。

愿之言曰:“人之称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 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 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翳长袖,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 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 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秽污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侥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

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与之酒而为之歌曰:

“盘之中,维子之宫;盘之土,维子之稼;盘之泉,可濯可沿;盘之阻,谁争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缭而曲,如往而复。 嗟盘之乐兮,乐且无央;虎豹远迹兮,蛟龙遁藏;鬼神守护兮,呵禁不祥。饮则食兮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车兮秣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徜徉!”

【注释】

[1]阳:山的南面叫阳。盘谷:在今河南济源北二十里。

[2]庙朝:宗庙和朝廷。进退:这里指任免升降。

[3]才畯:才能出众的人。畯:通“俊”。

[4]便(pián)体:轻盈的体态。惠中:聪慧的资质。惠:通“慧”。裾:衣服的前后襟。黛:青黑色颜料。古代女子用以画眉。

[5]车服:车辆与服饰,代指官职。古代以官职的品级高下,确定所用车子和服饰。刀锯:指刑具。黜陟(zhì):指官吏的进退或升降。

[6]形势:地位和威势。趑趄(zī jū):踌蹰不前。嗫嚅(niè rú):欲言又止。刑辟:刑法。

[7]廓其有容:广阔而有所容。

[8]徜徉(cháng yáng):自由自在地来来往往。

《送李愿归盘谷序》原文翻译赏析-韩愈文言文

送李愿归盘谷序作品赏析

理解本文的关键词是“大丈夫”。在李愿——其实是韩愈借李愿之口——看来,人有三种:一种是高官显贵,他们是遇于时的大丈夫;一种是隐士,他们是不遇于时的大丈夫;第三种是小人。表面上看,高官显贵似乎是最高一等人,李愿之所以选择归隐盘谷,不是不愿做高官显贵,而是不能,是做不到。

然而要读懂本文,就不能不读《孟子》。一直到唐代,孟子及其书即使在儒生中也还没有获得像后世那般神圣的地位。韩愈则对孟子大力推崇,将之列入上继尧舜文武周孔的儒家道统之中。《孟子》中最早对“大丈夫”进行了界定,当韩愈在此文中写到“大丈夫”时,不可能不受孟子的影响。

孟子对“大丈夫”的界定,是针对一个叫景春的人的提问而发。景春问像张仪和公孙衍那样“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纵横家算不算大丈夫,被孟子断然否决。孟子认为:“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按照孟子的标准,“大丈夫”首先要具备崇高的人格和坚定的内心世界,不论在何种境况中都不会改易自己的理想。而从作者对第一种人的详细描述看,高官显贵显然是不符合这个标准的。他们身居权力中枢,影响着国家大政,掌握着百官升降的命运;他们出行则威风凛凛,侍卫仆人前呼后拥;大批才士投奔他们做幕僚,对他们谄谀奉承;家中则姬妾成群,美人环绕。可谓得志、得势又得意。但这些人却毫无“行道”“兼济天下”的行为。所以李愿一开始就说这是“人之称大丈夫者”,是一般人所认为的“大丈夫”。而他尽管自称“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但即使得志,在他也必不如此的。

他要做的,是独行其道的隐士。在穷居野处中,仍不忘“升高而望远”“濯清泉以自洁”,仍然在修身砺行,不变其志。而隐居生活相比于朝不保夕、祸福无端的官场生活,无誉无毁,无忧无虑,平安自在。因此,如果大丈夫不遇于时,那就要归隐山林。而如果还要百般钻营,不惜放弃人格操守而奔走于权门,希冀着以此有朝一日青云直上,那就成为了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实在可耻、可笑又可悲。这当然是李愿也决计不肯为的。

在文章最后,作者用古歌的形式描述了李愿在盘谷中诗意而自由的隐居生活,赞美了隐者的高尚志趣,表达了对这种生活的欣羡之意。这其中也寓含有韩愈自身不得志的感慨。

苏轼《跋退之送李愿序》一文说:“欧阳文忠公尝谓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一篇而已。余亦以谓唐无文章,惟韩退之《送李愿归盘谷》一篇而已。平生愿效此作一篇,每执笔辄罢,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独步。’”能被苏轼誉为“独步”的文章,自有其特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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