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蝶恋花》故事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7 05:09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出自纳兰性德《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奈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蝶恋花》

清代:纳兰性德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奈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蝶恋花》故事赏析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故事赏析

在多情善感人的眼里,春花秋月、山河落日和人一样,都是有情感的。

李煜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李白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苏轼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诗人的眼里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天会老吗?日月星辰、宇宙苍穹,它们都是永恒的物质,没有情感,永远也不会老。可是,在纳兰容若的眼里却是带上了情感色彩——“辛苦最怜天上月”。

纳兰用怜惜的心去看月亮,他以为月亮“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太辛苦太忙碌了。环指的是圆形的美玉;玦指的是如环而有缺口的玉佩。月亮为了每月十五的圆满,它不辞辛苦地日夜运转着,只为等候圆满的那一天。因为有期待,所以它无畏劳苦。

由此,我想到了月宫中的嫦娥。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用一年的寂寞等待,只为在八月十五那一夜,遥寄对人间的思念。那如泻的清辉,是她的深情在拨动的琴弦中流淌;那纷落的桂子,是她为后羿摇落的绵绵相思。在常人眼里,这月就是嫦娥,嫦娥就是天上月。但是在纳兰的眼里,这月并不是嫦娥,而是与他恩爱缠绵,却已离他远去的妻子卢氏。

古人常用月的阴晴圆缺来象征人的悲欢离合,所以纳兰在这里说月,实际是说人。说的是以前自己出入宫禁,常随皇帝出巡,与妻子卢氏是聚少离多,没有时间好好地陪伴她,而现在卢氏的早逝,给自己留下终生的遗憾和难以磨灭的痛苦。和月亮相比,月毕竟每月还有一次圆满的机会,所以,就算辛苦也值得了,而自己与卢氏,再辛苦也不会有一个月一次的圆满。永远都没有可能与妻子相聚,这才是纳兰真正无法言说的苦楚。

纳兰在《沁园春》一词的小序中曾写道:“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澹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卢氏逝后托梦于纳兰,如果可以,自己愿为天上月,能夜夜为他皎洁,年年为他团圆。所以,每当纳兰怀念卢氏,心中无着落时,就会仰望天上的月亮,心中对着月亮说:“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天上的明月果真是你吗?倘若真的是你的化身,我一定不怕冰雪严寒,为你捂一怀温暖。

“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纳兰对卢氏爱情的最悲壮的回答。这里引用《世说新语·惑溺》中典故,说的是魏晋时名士荀奉倩与妻子曹氏十分恩爱,有一年寒冬腊月,妻子曹氏不幸得了重病,高烧不退。荀奉倩就在冰天雪地里脱光衣服,让风雪吹打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回去用冰冷的身体来给妻子物理降温。可惜的是,这样的深情也没能挽回妻子的生命,不久曹氏去世了,而荀奉倩也因受了风寒而病重,没多久也去世了,死时年仅二十九岁。后来人们常用这个典故形容夫妻恩爱或者悼亡。

《世说新语》编进这个故事时,认为荀奉倩是被诱惑了,认为这样的爱情不可取,就写在《惑溺》里。其实,爱情和婚姻里,没有谁付出的多或者谁付出的少,重要的是心灵的契合,情意的相通,因此纳兰才会重重写下这句“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清楚地知道,妻子的生命已不能挽回,所以他说“无奈尘缘容易绝”。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蝶恋花》故事赏析

往往在人痛苦的时候,一些欢乐的情景反而会更使人感伤。从梦想到现实,当纳兰的一切幻想破灭后,他从内心感叹世间有情人的情缘最容易伤逝。偏偏此时不懂忧愁的燕子,依然摆动着轻灵的身子双飞双栖,轻轻地踏在帘钩上,细语呢喃。睹物思人,“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的场景,更是勾起纳兰对往昔与妻子甜蜜时光的回忆。宋朝词人晏几道在思念初恋情人小苹时曾写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词人站在落花烟雨中,丧魂失魄般思念情人小苹,相互依偎的双飞燕子,更是衬托出词人的形只影单,孤独凄苦。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千次万次的回眸,才换得在你面前的一次驻足停留。千年修行,换得一世情缘,然而,纳兰与卢氏在一起的时光,仅仅只有三年。纳兰怎么能甘心,用千年的修行就换得今生三年的团聚?他不甘心就此失去,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办?他给了自己回答:“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只有佛教才相信前世今生。纳兰希望在来生与卢氏重新相逢,再做一生知己。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这是容若对亡妻的倾诉,表达了他的一片痴情。纳兰在卢氏坟前悲歌当哭,纵然是唱罢了挽歌,内心的思念之情依然无法消解,他甚至幻想着要与妻子的亡魂双双化蝶,在灿烂的花丛中,双飞双舞,永不分离。可是任纳兰怎么呼唤,妻子都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春丛认取双栖蝶”指的是梁祝的故事。活着时不能相守,来生要化作蝴蝶双栖双飞。纳兰也和梁祝一样,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来世。他还感慨,“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知己永远离开了自己,留在人间的纳兰只能等待,等待来生再相逢。

化蝶之说,历代文人词作中常见,但最感人的,最真切的,莫过于纳兰。

有人这样评价纳兰:“以承平贵公子,而憔悴忧伤,常若不可终日,虽性情有独至,亦年命不永之征也。”意思是早早出现不长寿的征兆。初恋的夭折,掏空了纳兰的心;卢氏的逝去,更是让纳兰痛不欲生。哀莫大于心死,纳兰如此的忧伤,显示出他不能长寿的征兆。

情深不寿!一个人太多情太执著容易抑郁,难以长寿。倘若卢氏灵魂有知,她愿意纳兰沉溺于思忆她的哀伤之中吗?不,她不会,她要是知道纳兰如此哀伤,会心疼的。她希望纳兰好好地活着,照顾好他们的儿子。她自己无法亲眼看着儿子长大,她希望纳兰能代她履行义务,不能让儿子失去母亲之后再失去父亲。可是纳兰能做到走出过去吗?他也想,只是他的秉性让他无法做到。

如纳兰这般深情的男子,在世间已属珍稀物种。一个女人,能嫁一个愿意用一生时间为自己画眉的男人,实属上苍的眷顾。可是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上苍往往是给你一个慰藉,再送给你一个打击。也许正是因为卢氏嫁得纳兰这样的如意郎君,才会遭到了天的妒忌,所以它过早地剥夺了卢氏的生命,留给纳兰一个一生的遗憾。

俗世中有多少夫妻在吵吵闹闹中过一辈子,也许,除去他们吵闹的日子,夫妻恩爱的时光也就是三年五载光景。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也许,卢氏在她婚姻的三年中,承载了别的女人一辈子所有的温馨甜蜜,所以享受完了她就该走了。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他来尘世间一场,不过是来历劫的。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林黛玉死后,贾宝玉悟了禅理,纳兰悟了吗?不,纳兰永远也悟不了,一个内心充满深情的人,怎能放得下情场千丝万缕的牵挂?所以,身为相门贵公子,他却活得比“辛苦最怜天上月”的月亮还要辛苦。一个人能有多少精气神,受得住年年岁岁如此哀伤?纳兰日日夜夜无不在思念卢氏,如此费心耗神,怎能不熬尽心血而亡?

聪明绝世的纳兰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他应该清楚,但他似乎是有意要追随卢氏而去。卢氏是在康熙十六年五月三十日去世的,而纳兰恰恰是在八年后的五月三十日逝去的。这是一种巧合吗?也许是的,但这样的巧合只能说明纳兰与卢氏心心相印,只能说明纳兰对卢氏的痴情。也许,他就是在等这一天,与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蝶恋花》故事赏析

想起仓央嘉措的几句诗: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我放下过天地,放下过万物,却从未放下过你。

渐悟也好,顿悟也罢,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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