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故事赏析-纳兰性德《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7 04:54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出自清代纳兰性德《蝶恋花·散花楼送客》,“城上清笳城下杵。秋尽离人,此际心偏苦。刀尺又催天又暮。一声吹冷蒹葭浦。把酒留君君不住。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行宿黄茅山店路。夕阳村社迎神鼓。”

【作品原文】

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纳兰性德

城上清笳城下杵。

秋尽离人,此际心偏苦。

刀尺又催天又暮。

一声吹冷蒹葭浦。

把酒留君君不住。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

行宿黄茅山店路。

夕阳村社迎神鼓。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故事赏析-纳兰性德《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散花楼,这个名字颇有几分风尘的感觉。细细想来,“花”“翠”“红”这些带色彩的字眼,总是与青楼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时至今日,我们已无从去考证这座“散花楼”到底是不是一个青楼的名字,我倒宁愿相信,它是如阳关一样的送别之所。我们所能知道的,就是纳兰性德在散花楼送别了昔日的好友——张见阳。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这是陶渊明曾发出的感慨,在那个混乱的时代,每个人都把今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尽情地去狂欢,说是魏晋风流,倒不如说是魏晋的逃避与无奈。陶渊明似乎是早已看透了这一点,因而对待生命、亲人、友人都抱着一种豁达的态度,“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是多么豁达的交友观啊!

而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一千多年后的纳兰性德竟然和陶渊明进行了一场隔空对话,人生本就苦短,若是再拘泥于血缘的关系、时空关系而盲目地分别亲与疏,那该是何等的无趣啊!

在《饮水词》中我们可以看到纳兰性德写了大量的友情词,似乎可以与大家所熟悉的爱情词相媲美。那样一个贵公子却不惜身份的差距广交朋友,这等眼光与气度放眼京城贵胄,又有几人能及?于是在纳兰性德死后的祭文中,好友梁佩兰曾感叹:“黄金如土,唯义是赴。见才必怜,见贤必慕。生平至性,固结与君亲,举以待人,无事不真。”也许正是纳兰性德以这种真诚的赤子之心去广交朋友,别人也不舍得有所欺瞒,纵是一颗又冷又臭的石头,估计也会被焐热吧?

而张见阳就是纳兰性德广大的朋友圈中的一员,并且还与纳兰性德结为异姓兄弟,可谓是最知心的故交吧。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故事赏析-纳兰性德《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这位张见阳也并不是平凡之人,其祖父张自德也是一位仕宦之人,算是正白旗包衣之人,曾任贵州道御史、太仆寺少卿、河南陕西巡抚等职,为官“实心任事”,赢得商、民的交口称颂。而纳兰性德对其祖父也早有耳闻,只是苦于未曾谋面。在《饮水诗词集》中曾有两首七绝是写给张自德的《敬题员工张大中丞遗照》,其中有一句是“今日拜瞻温克甚,悬知宿好但知书”,可谓是久闻不如一见啊,虽然只是遗照。而张见阳自然也是不输于其祖父的风采的,英气中带有几分儒雅,容若应该是偏爱这种气度之人的吧。

张见阳不仅是纳兰性德的朋友,还是曹寅的朋友,又一次印证了那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寅、纳兰性德,这都是后世人耳熟能详的清朝公子,一个个都是朗月清风的男儿。

张见阳曾有一所宅子叫作西山别业,又名见阳山庄,坐落于北京西山潭柘、戒台附近,这不仅是一座私人宅子,也是当时张见阳与众友人的集会之地。纳兰是热情好客的,而张见阳则是性情偏冷之人,因此纳兰总是劝说张见阳要广交朋友,一个小小的见阳山庄便成为文人公子的雅集之地。随着众人的唱和与应酬,昔日冷冷清清的见阳山庄逐渐闻名于京城。而张见阳也因此引来了更多来自于朝堂的目光。

康熙十八年,属于张见阳的机会与挑战披着神秘的面纱缓缓地走来,他将被派往江华任县令。为何会说也是挑战呢?因为江华刚被收复不久,可谓是人心攒动,四野不平,这不仅是给予他的一个机遇,更是给予他的一个挑战,也许就此葬身于江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而纳兰在听闻好友将去赴任的消息之后,也是顿生冰火两重天之感,正好又赶上碧云天,黄叶地的秋季,这种万物萧索之景,更是为即将到来的分别增添了几分忧愁。散花楼上的觥筹交错,掩盖不了离别的惆怅;歌女们清丽的歌喉与柔软的舞姿,磨灭不了心中建功立业的雄心;彼时还在温柔乡中闲话离别的好友,此时已站在屹立百年不倒的城楼之上。

胡笳,一种颇有古典韵味的乐器,流行于内蒙古地区。胡笳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见于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这种颇有西域风情的乐器,一旦出现在诗词中,不仅代表着边塞,还代表着离别。

砧杵,本是捣衣的棒槌。唐代李白就有诗“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北宋的苏轼有诗“短日送寒砧杵急,冷官无事屋庐深”。元朝的商衟有诗曰:“愁闻砧杵敲,倦听宾鸿叫。”而纳兰容若笔下“砧杵”却另有一番情景:男人们的思念飘浮在妻子的忙碌的夜空中,借着一阵阵的捣衣之声,舔着孤独的伤口。这样令人心碎的思念之景,却是纳兰性德自己的想象,因为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很难看到这种悲凉的边塞之景。

江湖与边塞一直是纳兰心中遥不可及的梦,而张见阳的远行,似乎重新叫醒了他的这个梦和他尘封的心。他真想随着张见阳去看一看远离朝廷的山山水水。曾经,纳兰想过:到底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有人告诉他:山的那边还是山;有的人告诉他:山的那边是江湖;有人告诉他:山的那边是自由……于是,山的那边在容若的心中就带有了一种神秘的色彩,而如今自己的朋友正在一步步接近那片神秘之地。

“刀尺又催天又暮。一声吹冷蒹葭浦”,纳兰似乎又想起了昔年的出使之景。远方的天色如黑云浓雾般一点点地压近,而凄凉婉转的胡笳声更是撞击着离别的心扉,在这个蒹葭浦上,没有令人浮想联翩、思之如狂的伊人,却有即将各自天涯的旧友,这种不舍恍如杜鹃血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昔时人已去,今日水犹寒”,远行的人似乎总是比送别的人要潇洒一些。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故事赏析-纳兰性德《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琵琶美酒夜光杯,在青翠欲滴的琥珀杯里面装着清香可人的美酒,透过这种澄澈的液体,离人似乎可以窥见在自己眼中逡巡的眼泪,男儿有泪总是不轻弹的。那种“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的场面,估计对于纳兰容若和张见阳来说都是不屑为之的,他们向往的应该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豪情。酒仍在小厮所捧的托盘之上停留着,可是纳兰性德却不舍得端起轻如羽翼的酒杯,此刻才明白“举轻若重”是一种多么痛的折磨啊!

“把酒留君君不住”,这样的离别场景在《西厢记》中也有,崔莺莺十里长亭送张生的那一时,也是“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的季节,崔莺莺唱道:“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大凡天下送别之人,都有这样的心情。只不过崔莺莺对张生的殷殷嘱托,却是一句“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这并头莲的比喻多少掺杂了世俗的期盼,偏偏随后被那及第的抛之脑后。如今,纳兰虽不怕张见阳他日富贵相忘,但也知道此一别,不知归期。两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竟也这般不忍离别,正如江淹在《别赋》中所言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张见阳抬头饮尽杯中之酒,不忍再诉离肠,转头策马而去。真的是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望着那慢慢消失在被金黄色枫叶铺就的道路上的身影,纳兰容若不禁喃喃道:“原来所谓的‘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就是这样的场景啊,不知岑参当年的心情是否如冰雪一样寒冷啊!”纳兰容若在小厮的催促下慢慢地回转精神,准备策马而回,但是转身之际却看到了前方的一幕,眼眶不由得潮润了起来。

驿站旁边的农舍中升起了袅袅炊烟,佝偻着背的老婆婆站在破旧的茅屋前等待着劳作了一天归家的亲人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身材瘦削却依然健硕的老爷爷和略显疲惫但喜上眉梢的青年扛着锄头踏月而归。老奶奶布满皱纹的脸立刻四散开来,青年快速跑过去搀扶着年迈的母亲,老人也缓缓地跟随着走进屋里面。隔着几十步的距离,纳兰容若似乎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这只是寻常人家日复一日的正常生活,可是在纳兰眼中这一幕却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地遥不可及。身为相府公子的他,似乎生来就带有某种光环,令人望而却步,也令他自己十分沮丧。父亲的苦心经营,母亲姨娘们的钩心斗角,兄弟间的尔虞我诈,使纳兰更觉得人世凉薄,所以才更加看重这个异姓兄弟张见阳。如今连他都要离自己而远去,而且是去万千种意外都可以突发的江华,他怎能不为自己的朋友而担心呢?

杜鹃又一声声地在哭啼,不知道张见阳是否已经落脚于路边的茅舍,寒雾骤起,这条归路终究只迎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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