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横江馆原文
题横江馆
孙家兄弟晋龙骧，驰骋功名业帝王。
至竟江山谁是主，苔矶空属钓鱼郎。
题横江馆赏析
开成四年（839）春，杜牧离开宣州（今安徽宣城市），入京赴任左补阙、史馆修撰。他走的是水路，乘船溯江而上，到和州（今安徽和县）横江渡，在和州附近游览风景，凭吊古迹。横江渡与江南采石矶相对，李白《横江词》：“人道横江好，侬道横江恶。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写的就是这里。
首句“孙家兄弟晋龙骧”，孙家兄弟指的是三国时候孙策、孙权兄弟。东汉兴平二年（195），孙策率兵攻占横江、当利，后又渡江攻占曲阿，劳赐将士，告谕诸县，治军严整，民心归向，从此战无不克，威震江东，奠下东吴基业，死后由孙权接任，在建业称帝。晋龙骧指的是西晋龙骧将军王濬。晋武帝太康元年（280），王濬率兵伐吴，从成都沿江东下，破铁锁，除铁锥，连克西陵、夏口、武昌，兵不血刃，无坚不摧，兵锋直抵建业附近的三山，吴主孙皓望风出降，吴国灭亡，自此三家归晋。刘禹锡《西塞山怀古》诗写：“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这首诗的意思是：孙家兄弟和龙骧将军王濬，都在疆场驰骋中建立功名，成就帝王伟业，但到底谁才是这片江山真正的主人？如今江边的苔矶之上，只有钓鱼郎在捕鱼罢了。“至竟”“空属”之语，突出了今昔对比，增强了诗歌的情感表现力度，使得前两句的帝王功业之语更显虚无。“晋龙骧”和“钓鱼郎”的字面选择也别出心裁，刻意营造了一种龙与鱼、贵与贱、英雄与凡人、昔与今、变与不变的强烈对比。清赵翼《瓯北诗话》评价曰：“杜牧之作诗，恐流于平弱，故措词必拗峭，立意必奇辟。”
杜牧的咏史诗中常常会出现一种悲凉虚无之感，盛衰兴亡不过是一场春梦，岁月无情流逝，英雄豪杰、帝王霸业转眼成空，只有江山依旧。譬如此诗，孙氏兄弟攻占横江，威服六郡，奠定东吴三世基业，建立吴国，与魏、蜀汉鼎足而立，何等英雄豪杰，使曹操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三国志·吴书二·吴主传》）然而不到百年，王濬沿江东下，兵不血刃就灭亡了吴国。当年剑拔弩张的战略要地，现在不过是钓鱼的渔浦。当年染血的矶石已长满青苔，成了钓鱼郎的宝座。在时间的无情流逝之前，英雄豪杰的驰骋功名又有何意义？在不变的清风明月之中，个人所能达到的顶峰又是何等渺小？
类似的情绪在杜牧诗中反复出现，例如“可怜赤壁争雄渡，唯有蓑翁坐钓鱼”（《齐安郡晚秋》）、“山墙谷堑依然在，弱吐强吞尽已空”（《题武关》）、“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登乐游原》）、“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千秋钓舸歌明月，万里沙鸥弄夕阳。范蠡清尘何寂寞，好风唯属往来商”（《西江怀古》），等等。这种历史兴废、人事无常的虚无感不仅在杜牧诗中，在中晚唐诗歌中也是大量出现，如许浑《金陵怀古》：“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英雄一去豪华尽，唯有青山似洛中。”陈迹荒芜，山川依旧，历史变迁，人事无常，一切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消逝，这不是普通的怀古伤今，而是中晚唐的衰世之感在士人心中造成的强烈阴影。今古归于同一，纵使秦皇汉武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更何况是自身呢？故国萧条，繁华转眼成空，中晚唐的怀古诗中往往有一种包含自身在内的强烈的沧桑幻灭之感，极力渲染盛衰的反差和短暂与永恒的强烈对比，这是以前的怀古诗所没有的。
（孔燕妮）
题横江馆注释
1、至竟：唐人俗语，到底，毕竟。
2、苔矶：江边长满苔藓的岩石。矶：突出江边的岩石或小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