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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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一生只活了27虚岁,共留下了诗词133首。

玉娘死后,其诗传入京城,当时最负盛名的学者,诗人虞伯生读到《山之高》三章赞曰:“有三百篇(《兰经》)之风,虽《卷耳》、《虫草》不能过也!”读到“我操冰雪洁”句时赞:“真贞女也,才女也!”当读到《暮春夜思》末句“此景谁相问,飞萤入绣床”时,拍案道:“此岂妇人所及!”

兰雪集

张玉娘短暂的一生中,为抒发个人的自我心性,特别是倾诉爱情的际遇与痛楚,表达爱国的心绪和对国家残败与萧索的忧虑,写了很多诗词。她死后,族孙张献集寻找她的遗作,整理汇编成册,并题签集名为《兰雪集》。此题签的寓意是,兰即兰花,天下绝香;雪即白雪,洁白无瑕。《兰雪集》的取名,颇有深意:“古人以节而自励者,多托于幽兰白雪以见志,因命之曰《兰雪集》。”

《兰雪集》集成后,并未付梓,而是存放在松阳沈氏宗祠供后代瞻仰。此300年间,《兰雪集》一直隐藏沈氏祠堂未与世人见面。期间,元代虞伯生对张玉娘被人携上京师的少许遗稿给予过评价。

张玉娘不仅生前不幸,而且死后也是不幸的。她虽“情独钟于一人,而义足风于千载”却鲜为人知;其所著的《兰雪集》两卷,也长期默默无闻。“历三百年后显于世。”直到明代成化、弘治年间,邑人王昭为之作传表彰,她的事迹才始显于世。

清代顺治间,著名剧作家孟称舜任松阳教谕时,为其事迹所感动,为其诗词所折服。于是发动乡绅为张玉娘修墓扩祠,刊印《兰雪集》,并为她创作了著名的35折传奇剧本《张玉娘闺房三清鹦鹉墓贞文记》。从此,玉娘的事迹和作品才得以流传。张玉娘才真正为后人所赞美。她的遗作《兰雪集》也成为千古流传的诗词佳篇。但因印数不多,流传不广,知者甚少。一位集才情和痴情于一身的奇女子,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差点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兰雪集》的命运同张玉娘一样,也非常的不幸,一直寂寂无闻。清代选编的《词综》,内容繁博异常,但选编者朱彝尊等还没有看到她的集子。朱孝臧编辑的《彊村丛书》,竟以为她是个男子。后来李之鼎刻宋人甲乙丙丁四集,才根据曲阜孔荭谷所藏抄本印出。李之鼎写的跋里,有件事值得提及。据说有一位“周姬爱读此集,兼敬慕其为人,怂恿付刊,并任刊资”,这是一则难得的艺林佳话。从此,人们才知道宋代女子诗词集,除《漱玉集》《断肠集》外,还有《兰雪集》。张玉娘的《兰雪集》可以与《断肠集》相媲美。

《兰雪集》共有诗117首,词16阕,作品虽然不多,但很有艺术成就。她的诗体裁多样,有绝、律、四言、六言等,且长于古风。题材和风格也迥然相异,既有清丽凄婉,感人至深的爱情悲唱,又有气势磅礴、壮怀激烈的爱国咏叹。《山之高》、《拜新月》、《卜归》、《古离别》、《川上女》、《玉蝴蝶.离情》等诗词寄托着思念、忠贞、哀愁。更可贵的是,玉娘虽身在闺中,但心驰千里。关心战乱时代国家和百姓的命运,写下了“凯歌乐府”,《塞上曲》、《王将军墓》、《咏史.谢东山》、《塞下曲》、《从军行》等慷慨激昂的诗篇,悲壮豪迈,全无闺中女子娇弱的气质,充分表达了张玉娘的爱国精神和高高气节。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张玉娘的诗形式丰富多样。除骚与楚辞外,差不多囊括了古体诗的所有体裁和表现形式。在五言古风中,有“凯歌乐府”。“乐府”最初是指秦汉时代由国家设立的诗、乐、舞三者相结合的音乐机构。

律诗是《兰雪集》里的一个主要部分。可以说,近体诗中的所有形式,张玉娘都尝试过。她善写古体诗,说明了她具有追求自由、热情奔放、性格豪爽、不甘束缚的坚强的一面。

在古代女作家、女诗人中,还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像张玉娘那样,对诗体形式作过这样广泛的、不拘一格的探试,张玉娘无愧为名副其实的多面手。

《兰雪集》里闪烁着一种新鲜隽美的文采。在那如怨似恨的倾诉中,流泻出真挚和深沉的感情;在那朴素和清新的文字里,蕴藏着丰富和邈远的思想。不少篇章都像涧水那样明丽和清澈,像山兰那样芬芳和洁美。

张玉娘在古体诗方面的成就,得到了元、明、清一些著名学者、诗人的赞许。前面提到元代大诗人、大学者虞伯生极赏《山之高》,当以其无脂粉气耳。欧阳玄读其诗,扶几叹曰:“可与国风《草虫》并称,岂妇人女子之所能及耶!”大为当时所称道。明代龙谿子(王诏)曰:“此诗三章,元时传于京师。诗人虞集谓有‘三百篇’之风,虽《卷耳》《草虫》不能过也。观‘我操冰雪洁’之语,真贞女也,真才女也!”“国风”是《诗经》三百篇的精华部分,里面的不少诗篇,比兴手法运用得很好。其中“陈风”里有首《月出皎兮》,也是反映男女之间的不能遏止的思念之情的。相比之下,张玉娘的这首诗写得更好,构思独特,意境优美。真是“兰雪新诗手编成,山高月小传好句。”

清初大诗人王士禄在《宫闺氏籍艺文考略》一文中赞张玉娘曰:“敏慧绝伦,作为文章,蕴藉若文学高第。诗词尤得风人体,时以班大家比之……奇矣,其拟乐府及古诗,间有胜语。”

同样出色的还有她的词,后人评论张玉娘的词,清丽绝俗不亚于李清照,缠绵深婉不亚于朱淑真。她能“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

张玉娘的词以歌咏爱情为主要题材,然而这也并非她的全部,她短暂的一生虽然饱尝爱情的凄苦,但她并未一味沉浸于爱情的缠绵中,也并未一味地为爱情写哀歌。居于深闺的张玉娘,还写了积极的爱国诗词,写了富有见地的咏史诗。她有着无比广阔的视野和忧国忧民的意识,《蕙兰芳引.秋思》《玉女摇仙佩.秋情》等词,我们看到了宋朝积弱、国事飘摇、民不安生的景象,也看到了作者忧国忧民、痛恨战争的胸襟。

《兰雪集》清丽绝俗,具有真挚的思想感情,鲜明的艺术特点,优美而感人的意境,几乎阕阕臻于妙境。词中“都有她寄托的生命,阕阕都是她生活的写照”,被称为是《漱玉集》后的第一词集。即使小令,往往也能使人们得到丰富的感受和深刻的启示。女词家借助于丰富的想象和高度的概括力,创造了许多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陶湘说:“张玉娘小令最佳。”“作为女词人她是中国文学史上难得的女词作家。”

谭正璧说:“在宋代女词人中,张玉娘简直可与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并驾齐驱。她们四人,吾们不妨称为宋代四大女词家。”

现代著名词学家唐圭璋教授在20世纪30年代所写的《宋代女词人张玉娘——“鹦鹉冢”故事的来源》中写道:“谁也知道,宋代女词人,有李易安(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朱淑姬这一班人。可是很少人知道,宋代还有一位女词人张玉娘,足以和她们分庭抗礼呢!……她短促的身世,比李易安、朱淑贞更为悲惨。李易安是悼念伉俪,朱淑贞是哀伤所遇,而她则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含恨千古。……她这种贞孝的大节,不独超过寻常百姓,便是李易安,朱淑真也还逊一筹呢!”

《中国妇女与文学》一书中有言:“玉娘的诗,绝少闺阁气,她最擅长于古风,简直没有一首不显露一幅好图画呢!而女子长于古风,也是一个特点。……她的词也很好,虽不十分多,差不多首首都好。”

现代戏曲史家赵景深教授称张玉娘故事为“一出希腊式的大悲剧”。

故清代戏剧作家孟称舜先生曰:“玉娘之才,天下之奇才;而玉娘之行,天下之奇行也。”并赋诗《一贞居士》:

千年恨骨葬秋山,一片枫林叶染丹。

岂是霜花夜凝紫,相思血泪成斑斑。

一贞贞洁心如玉,幽居长向兰房哭。

彩丝绣花沈郎名,生不相从死相逐。

她是一代才女,心性伤感,骨子里透着冷峭,性格里闪着林黛玉的影子。玉娘的几首小词,不亚于漱玉词的清新婉丽。在南宋末年男性词人技穷的年代,玉娘的词可算是珍品了。词如其人,从她的词中我们也仿佛能够窥见一位朴实清丽的痴情女子的形象来。春正美,燕子双去复双归。秋风忽夜起,相呼渡江水。风高江浪危,拆散东西飞。衾重夜寒凝。幽梦初醒。瘦蹙梅英。门外六花零。冷浸宝奁脂粉懒,无限凄。红径紫陌芳情断,朱户琼窗侣梦违。憔悴年年愁独归。

钟灵毓秀的张玉娘,才情犹如深谷中的那株幽兰。真的让人为玉娘扼腕叹息,学高而未尽其才,情钟而含恨早逝,一生充满了无以承受的伤痛与悲苦。假如沈佺不死,才子佳人两相依,该多好;假如玉娘不早逝,她能写出多少惊世之作。可惜她的满腹文才都付与了黄土垄中,淹没成尘埃。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她死了,而人世间又少了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少了一份痛苦,也少了一份寂寞。然而,我却从此多了一份沉重,多了一分心痛。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又扼杀了一个多才多情的美女?

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生离复死别。相思,无尽的相思,拦不住的相思,一个柔弱的女子,一寸寸地香消玉损,终于如青灯熬尽最后一滴油,她也耗干了最后一滴心血,撒手人寰。张玉娘死于情,也死于诗词。文人向来多情,她落到了自己编织的文字罗网中不能自拔。她不停地写出一些伤感的辞藻,聊以自慰,借以遣怀,殊不料却越陷越深,整日神情恍惚,悲悲切切。诗词成为横在她心口的一把尖刀,不停地削弱她的生存意志,直至被活活折磨死,实在叫人惋惜。若此遭遇让寻常人遇到,当时的悲痛欲绝是免不了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也就慢慢愈合了,可叫玉娘遇上了,就注定了她的劫数。

淑气回春,星河天上。三月江南绿正肥,阴阴深院燕初归。绿窗春睡起常迟,飘飖似跨双鸾去,闲雅宜从月殿归。无力扶不起,细数目前花落尽,伤心都付不言时。

无限伤春思,芳草天涯肠断诗。闺中女儿张玉娘兰蕙质,如宋词中的一页书笺,夹着一缕骄傲的伤感,她那颗玲珑的文心,寒冰清澈秋霜莹,一次次打动千百年来读者的心扉。她的大爱大恨,至刚至柔,超拔千年。

她就是那轮破寒天的曈日,映照得整个兰雪集,皆红光生紫烟。冻雪霏霏,竹枝垂地翠旋销。烟迷浦口人迹稀,横斜晖,岁晚余寒知劲节,惊世骇俗有玉娘的清标。落尽梅花风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