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垂泪滴罗巾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2 11:05

有一个唐代诗人,一辈子只流传过一首诗,只讲过一件心碎之事,只做过一次艰难抉择,但却在文坛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历史上印刻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后世里得到了永远的纪念。他叫崔郊,唐朝元和年间的秀才。

由于家境贫寒,崔郊常年寄宿在襄州姑母家。姑母家有一个婢女是汉南第一美女,端庄秀丽,温婉可人,又精通音律,能歌善舞。才子遇到佳人,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恋爱了,自此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郎情妾意。可后来由于姑母家道中落,不得不把这个婢女高价卖给了城中显贵于。得知这个消息后,崔郊心痛不已,悲恸欲绝,但又时时想起,念念不忘。

他们的爱情并未因此终结,崔郊一直祈盼能再见婢女一面,便终日在于府附近徘徊。但豪门富宅那堵厚厚的围墙却把一个人的身锁在里面,另一个人的心锁在外面,让他们恍若隔世。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寒食节那天,当婢女准备出府回家探亲时,正好与站在门外柳树下苦苦等候的崔郊相遇了。可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只能四目相对,默默相望罢了。曾经深深爱恋的情人变作如今匆匆过路的陌生人,旧情萌生却无法互诉衷肠,崔郊不禁悲从中来,无限伤感地写下了下面这首诗: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赠婢》

萧郎垂泪滴罗巾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时代,多情儿女们没有什么爱情自由和婚姻自主可言,几乎都是任凭家门安排,家长做主。更可悲的是像婢女这样的女子,连亲生父母也无法替自己做主,而要完全依从主人的意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是做小妾,还是做宠姬,都要逆来顺受。

《赠婢》中还提及了另一个婢女绿珠的典故。相传绿珠原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宠妾,“美而艳,善吹笛”。赵王伦专权时,他手下的孙秀倚仗权势指名向石崇索取绿珠,遭到石崇拒绝。石崇因此下狱,绿珠也坠楼身死。这看似平淡的叙述却暗示了崔郊心爱之人被夺的不幸命运,也露出他对王孙公子们恃骄专横的不满。

如果崔郊与婢女的故事就以“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结束,那便是一出催人泪下的爱情悲剧。可是,命运实难测,缘分天注定,这个本该凄绝唯美的爱情故事却阴差阳错地以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尾。君子有成人之美,于后来读到崔郊的《赠婢》,深为感动,便招来崔郊将婢女领去,并赠予万贯,成全了这段姻缘,也传为一段诗坛佳话。

尽管最后抱得美人归,但若非命运造化使然,崔郊也只能枉自嗟叹了。

面对自己得不到的,崔郊选择了放手,可也有人选择了毁灭。这个人就是乔知之。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关,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绿珠篇》

萧郎垂泪滴罗巾

历代以绿珠为题所作歌咏甚多,或咏赞石崇重情,或惋叹绿珠命薄,不过发思古之幽情而已。乔知之作此诗,却大不一般。因为绿珠与石崇的悲剧,也同样发生在他身上。

乔知之是唐武后神功元年的青年才俊,时任左司郎中。乔知之对府中的婢女窈娘宠爱有加,但在武则天的侄子当朝宰相武承嗣的威逼利诱下,窈娘被夺走了。乔知之不甘心,便私下传诗给窃娘。窃娘感愤投井自尽,乔知之也因此被武承嗣杀害。

对爱的执着,对爱情方式的选择,造就了两个不同的结局。崔郊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乔知之则是“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崔郊顺从命运,屈服命运,也不能说其软弱怯懦;乔知之的不服命运、不从命运,也不能说其自私狭隘。爱情于芸芸众生,千差万别,命运于芸芸众生,也千差万别,如何选择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相比较男人们选择命运的主动性而言,女人们则要被动得多。封建社会的女人是一件被男人们随意丢弃、随便转赠的物品而已。要进豪门,还是成路人,都不由她们,而是由男人们选择。就算是自己心爱的男子曾经的浓情蜜语、款款真情,在现实的重重阻碍与牵绊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溃不成形。女人们在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里似乎只是为了成全男人们的忠贞、多情,让他们青史留名,而她们最终连个名字也没留下,只留下一个婢女的身份、一个低下的地位。

一首《赠婢》改变了崔郊的命运。虽说女子在封建年代里无法彻底翻身,但那是无法改变的年代累积的诟病,欣喜或哀怨也许就在指尖一动的瞬间,诗人在与命运抗争后,与爱情打了个照面。

萧郎垂泪滴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