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绿衣》赏析-一个人的夜,怎能不想她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0 07:39

《邶风·绿衣》赏析-一个人的夜,怎能不想她

一个人的夜,怎能不想她—《邶风·绿衣》

“生同衾,死同穴”是古代男女长久的生活理想,即使生不能同处,死也要同眠,而爱人先去之后,男人看着眼前妻子缝制的衣服,衣服整整齐齐摆放着,虽然有一些年头了,但看起来和新的差不多。用手抚摸它们每一处针脚、每一个纽扣,似乎往事就要呼啸而出,这件件都似珍宝,因为这些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亲手做的,还因为这个人已经离他远去,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就是《邶风·绿衣》讲述的故事。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邶风·绿衣》赏析-一个人的夜,怎能不想她

在这首诗中,抛开那些历史、政治等的争执,会看到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绿兮衣兮”,只说了“绿衣”一物,用了两个“兮”字断开,似是哽咽,绿衣裳啊绿衣裳,绿色的面子黄色的里子。心忧伤啊心忧伤,什么时候才能止住我不忧伤?绿衣裳啊绿衣裳,绿色的上衣黄色的下衣。愁肠百转心千结,何时才能忘掉这忧伤?绿丝线啊绿丝线,是你亲手来缝制。我思念亡故的贤妻,使我平时少过失。细葛布啊粗葛布,夏天的衣裳在秋天穿上,自然觉得冷。我思念我的亡妻,实在体贴我的心。

“我们都是红尘中人,一定承受着尘世之苦。”

19世纪法国伟大作家巴尔扎克说过这样的话,大概是岁月在任何人脸上都会留下年轮,相濡以沫;感情在无论什么东西上面都会留下痕迹,穿越空间。

在《绿衣》中,一个刚刚从深深的悲痛中摆脱出来的男人,看到故去之人所制作的东西,便又唤起刚刚抑制住的情感,重新陷入悲痛之中。是啊,衣在如新,人却不知何处去了,怎么能不悲怆啜泣。

很多的时候,爱人要是离去之后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许时间就会治好曾经的伤痛。但我们都知道,感情丰富的人们却偏偏不肯放手,只要是爱人曾经用过的东西,都珍藏如生命。即使有意去舍弃,但最终还是珍存下来不少旧物,因为里边有太多美好的记忆。

失去所爱,再没有一点怀念之物,那人生还有什么可想的?而睹物使人伤感,悼亡更令人悲痛欲绝。谁都明白人死不可复生,正如死亡本身是人生无法超越的大限一样。然而,死者生前留下的一切,在活着的人心里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那么刻骨铭心,以至于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已经阴阳相隔的事实。让活着的人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女人面对失去丈夫感性的居多,孟姜女失去丈夫,她的眼泪都能够摧毁长城,白娘子与许仙分离,可以发下誓言让雷峰塔倒西湖水干,《诗经》中还有一首《唐风·葛生》说的就是女子哭悼亡夫的诗: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这是女子内心的独白,听起来十分沉重,在荒凉的墓地,她悲恸地悼念亡夫,茫茫大地上野葛遮盖了一层又一层,那野草下面隐藏着的,是一个多么让人伤痛的现实啊!

自己一生唯一爱着的丈夫,就长眠在野草之下。往后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自己将与悲伤同行,只有等到百年之后,同眠地下,才是最后的归宿于解脱。

但愿每天都是夏天,但愿每夜都是冬夜,这样才能尽快熬到百年的尽头,尽早和地下的丈夫聚首。

这是女性的悼亡之作,凄凄低语,作为女人们无可厚非,而男性创作的悼亡诗更叫人印象深刻。也许正因为男人给世人的印象是一贯坚强的,当真正的悲伤流露之时,无法把控,一发不可收拾让大家惊叹。这种真真切切的情意,更加重了分量。

《绿衣》中的男人正是如此。先秦之时的社会就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卑微依附,而男子则是顶天立地,可是在《绿衣》中,一位深情的男子就这样出人意料地暴露对亡妻的怀念。抱着旧衣服痛哭,也许他也想过自己这样会惹人耻笑,但是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情感不是他想要的,他也做不到。妻子的离去,他觉得他的人生已不再完整。

人们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知己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而如今懂自己的妻子已经故去,怀念有什么不可以?伤心痛苦也无可厚非。

纳兰容若在怀念亡妻卢氏的《浣溪沙》是这样写的:“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深秋的意境,萧萧残风中,一起走过岁月的那个人离去,以为是暂时的离开,而当酒醒之时,曾经的幸福真的被如今的残酷替代。当年以为的寻常之事,如今却已不能够,马不停蹄的思念,道破了怀念的本质。

无论是藤蔓缠绕树枝,还是野草覆满大地,但凡爱人离去,便是再好的景色,也是无人能赏。

有情人不能相伴到老,人生过半,痛失爱侣,这种巨大的哀痛宋代大家苏轼也经历过,发出“十年生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无尽伤感。

明代散文家归有光也经历过,他在《项脊轩志》中写下“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昨日夫妻举案齐眉,今天上天拆散,生死离别,往后的日子怎么度过。

所以革命志士林觉民的《与妻书》有这样的感慨: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一样的都是死别,还有死别之后的不能相忘,背后都有着无法言说的痛。都是继承着《绿衣》而来,因为它触动了古今所有男人内心深处的脆弱一环。《绿衣》这首男子手捧亡妻亲手缝制的衣服吟出的歌谣,带着潘岳的“帏屏无仿佛,翰默有馀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元稹的“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一起陷入悲痛之中,他们都饱含着自己深深的怀念之情,诉说着不能言传的痛楚。如果亡妻们能听到这样的诗句,相信一定会幸福得泪流满面。

故去的爱人居住在内心最富饶的地方,居住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睹物思人,诗人写下这首诗,也许是想让痛苦得到暂时的释放。一人的夜里,外面又下着雨,怎能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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