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十六·凛凛岁云暮原文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18 00:08

古诗十九首·十六原文

古诗十九首·十六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

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

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希。

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汉·无名氏

古诗十九首·十六·凛凛岁云暮原文赏析

古诗十九首·十六赏析

古诗十九首,从这一首到最后一首,都是闺中妇女思念丈夫的“思妇诗”。当初编辑它们的时候,一定是经过分类的。之所以放到最后,未必是歧视妇女,更可能是编辑者认为这些诗所反映的夫妇人伦、人间之爱,是普遍的、永恒的,所以把它们集中拢来。这四首诗写夫妇感情的委婉曲折,心思细密,非常符合妇女的口吻,但我们还不能据此断言,说作者就是女诗人。因为自古以来,中国诗歌中就有大量男性诗人模拟女性口吻的创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诗确实是用妇女的语气、心态和观察角度,写闺中的相思,而且写得非常之好。

这首诗是写天气冷了,一位家境还不错的家庭主妇,开始惦记她不在家中的丈夫,思念殷切,带入梦境,恍然惊醒以后,就更加伤心。

一开始是岁晚天寒,一片悲凉。“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凛凛”本身就是寒冷的意思,比如我们常说的“凛若冰霜”,它也可以用来形容季候转寒,气温很低;“岁暮”是一年将尽,也就是寒冬腊月了;这个“云”就是“说”。“蝼蛄”就是我们四川喊的“土狗子”,又叫“油蛄”,叫起来是“咕儿咕儿”的,好像什么东西被拉着旋转时发出的声音,所以在北方又叫“拉拉蛄”。“夕”是夜晚。这两句诗是说:寒气一天天逼人了,提醒着人们一年又快过完了,在这种深冬的晚上,蝼蛄的叫声也特别悲伤。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这里的“率”不是“率领”的“率”,而读“lǜ”,作“规律”讲,“率已厉”就是符合规律地越来越猛烈了。在这样的夜晚里,这位独守空房的思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出门在外的丈夫,担心他还没有御寒的衣物。古代没有专门的成衣店,不像我们现在,随便哪个超市都可以去买,古时候不行,季节变换之后,换季的衣物要家里面为他送去。

这个“衣”,不单是指衣服。汉代的时候,身上披的、穿的、戴的,都叫“衣”——内裤叫“小衣”,穿的袜子叫“脚衣”,小娃娃戴的帽子叫“头衣”,盖的被子都叫“寝衣”。这位妇女想给他丈夫送的就是“寝衣”,所以她说:“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锦衾”是丝织品作被面的铺盖,“衾”字发音同“擒”,是因为被子能把人裹住,就像人被那个被子捉住了一样,所以叫“衾”。“遗”就是送,还是读“wèi”。送到哪里呢?送到洛阳那边。这里用了一个典故:传说洛水中的女神是一位美女,叫“洛神”,很多人都想去见她,她居住的水滨,就叫“洛浦”。这就说明她的丈夫去了洛阳那边。“同袍”在这里是指盖同一床被子的人,“袍”就是被子。“违”是分手,见不着,也就是离得很远。这两句是说,我做好了锦衾,想给那位和我同床共被的人送去,无奈他远在洛阳那边,我没办法送到。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冬夜本来就冷,一个人独宿就更觉得冷,更觉得长夜难熬,不知不觉中,这位妇女把思念带入了梦境,看见自己的丈夫容光焕发。唐诗里面有“塞北征人远未归,城南思妇愁多梦”,就是这种情形。“累”是“更加”;“容辉”是容光焕发。请大家注意,这个“梦”字是造得非常好的,甲骨文的梦字是一个人睡在床上,眼睛还在很快地眨动,就是正处在“快眼动睡眠”之中。“快眼动睡眠”就是在做梦。这个概念在西方是现代研究的结果,但我们的祖先早在三千年前就发现了这个现象,这让我对我们的祖先真是万分佩服!正体字“”还保留了这个基本的字义:中间是一个横起的“目”,上面不是草头,而是那两个表示快速晃动的符号,下面的“夕”表明是夜晚。但简化字“梦”把“夕”上面变成了一个树林的“林”,就不可解了,不晓得做梦和树林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四句,都是写梦中的美好情景:“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良人”是古代妻子对丈夫的美称,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郎”;“惟”是思念;“古欢”就是“故欢”,就是从前那个相爱的人。前面说了,她的丈夫一看到她就容光焕发,她就知道丈夫虽然远为游子,还是很爱她的,并没有在外面去寻新欢、包二奶。接着她就谦卑起来,说他丈夫不仅开起豪车来接她,还怕她上车不方便,专门把上车用的挽绳给她递过去,太隆重了,不必如此。“枉”是“枉自费心”,也就是我值不得你这样,这是她表示谦卑,说客气话,就好像说“你何必搞得这么隆重嘛,还开起奔驰来接我”。“惠”是给我,“前绥”是汉代马车上登车用的挽绳。后面两句是说她非常高兴,看着丈夫的笑容实在是很美,希望他就永远这样充满爱意地笑下去,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车回家。“巧笑”就是很美的笑容。

但是,毕竟这些都是梦境中的事情,所以她又觉得有点儿不对了:“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丈夫不是远在洛阳当官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呢?再看那个环境,也不像他办公的宫门里头啊?他又不像《诗经·晨风》里面那种鹞子,不可能有翅膀凌风飞来。“不须臾”是没有多久;“闱”是皇宫的门,“重闱”就是一层又一层的宫门之中,看来他丈夫的官还不小,是在皇宫里面办公的。“亮”通“谅”,也可解作“了解”,就是对他丈夫“无晨风翼”的估计、猜量。这么一猜量,她意识到梦境不真实——这样一想,我们的主角就从好梦中惊醒了。

虽然梦醒了,却又舍不得刚才那个梦,很希望它是真实的,所以她“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希”。“眄”是眼珠转来转去地看,“睐”是定睛细看;“适意”是满足愿望,就是想去确定、重温刚才梦境里的那些事情;“引领”是伸长颈项;“遥相希”是向远处望,“希”就是望。这些都是生动细致地在描绘这位思妇刚刚醒来、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心思还停留在梦境里面,那种似醒非醒、恍惚迷离的神态和动作,真是写得好!这就像是苏东坡在《后赤壁赋》里所表达的那种情态:苏东坡梦见道士变成一只白鹤,猛然惊醒以后想知道他飞到哪里去了,结果是“开户视之,不见其处”——梦都醒了,还要去找那些梦中的东西。

这样过了一阵,她终于完全醒了,各种各样的难受就涌上心头,诗人是用思妇的动作来反映的:“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这里的“徙倚”又是一个叠韵连绵词,在这里是形容这个妇女来回翻身,辗转不宁;“扉”是蚊帐的帐门,以前的蚊帐都是从两边合拢来,中间形成“帐门”。我们的主角醒来,这样睡也不舒服,那样靠也不舒服,暗自流泪,就牵起帐门来揩眼泪。很多人不仔细分析诗中情形,把这句诗理解为“眼泪打湿了门扉”,他也不想想——睡在床上做梦的女子,怎么会把眼泪洒到门板上去了呢?这一点是本人细心体会,结合自己的生活观察,才发现的:这个“扉”不是房门、院门,而是“帐门”,这才合理。

我这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大的贡献,就是发现了这些很小的细节。也可以自我安慰说:这就算是鄙人的一点点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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