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入世,所以隐世-白居易《中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6 16:36

为了入世,所以隐世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是传统文人对隐居的定义,也是他们对生活的理想。“看破红尘惊破胆,吃尽人情寒透心。”能够超脱红尘羁绊,忘怀得失,淡看花开花落,笑对云卷云舒,的确需要心灵的清修。

有的人参透红尘,远离人群,在深山野林间躲避尘世的烦恼,但这只是小隐。

更厉害的是中隐之人,他们不单纯依赖世外桃花源的宁静,而是选择在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修炼。世事繁华,唯我清静无为,这是中隐的境界。

但是,最厉害的要数大隐。大隐就要隐在热闹喧哗、卧虎藏龙的朝廷,一腔救国救民的情怀丝毫不为名利所动,权倾朝野同样泰然处之。这才是真的隐士,在古人看来,唯有胸怀天下又虚怀若谷的人,才是隐者中的顶尖人物。

这似乎有点像禅宗的修行。小乘乃是跳脱在山野之外,不理俗事的一种自我完善;而大乘正是深居闹市,于红尘中修炼的扶危济困。当然,如果能够在大与小、繁华与清净、富贵与贫贱中找到平衡的支点,既不用受政治的掣肘,也不用为生计而奔波,亦官亦隐,半出半入,才真正具有中隐的乐趣。白居易就曾作诗表达过这样的想法。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

——白居易《中隐》

为了入世,所以隐世-白居易《中隐》

白居易说大隐在朝堂,小隐在山林。可是尘外寂寞又荒凉,朝廷又过分喧嚣,不如就在做官的当中隐居,差不多有个三品的闲职,不闲不忙、优雅从容。能够在富贵荣华和疲于奔命中找到一种平衡,找到一份稳定的惬意,在大小隐逸的夹缝间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与所在,这才是中隐的至高境界。

本来,隐居应该是很低调的一件事,比如像北宋林逋一样,梅妻鹤子,从此不再踏入仕途半步。但唐朝的隐居似乎与其他朝代不同。首先是隐居的目的不纯,有些唐代人隐居并不是为了像陶渊明那样从此摆脱功名利禄的烦恼,相反,隐居常常是通往仕途的捷径。唐代卢藏在终南山隐居,结果人们都口耳相传,说终南山住着一个很厉害的人。于是,他的名声越来越响,后来被皇帝知道了,就将其召进宫里做官去了,也由此流传下一个成语——终南捷径。实际上,真的想隐居的人,不管朝廷许给什么样的官职,他都会拒绝的。而朝廷一请便出山者,很明显并不是真正喜欢隐居的人。也因为这并不纯正的目的,唐代诗人隐居的另一特征就浮现出来了,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高调。

李白一生隐居过很多山,足迹遍布东南西北。陕西的终南山、河南的嵩山、山东的徂徕山、江西的庐山都曾是李白隐居过的地方。为什么他要天南地北地来回折腾呢? 因为他的目的并不在于隐居,而是在于隐居背后带来的关注。所以,李白在每个地方隐居的时间都很短,隐了一阵马上换到另一座山,大有 “唯恐天下不知”的感觉。等到玄宗终于下诏请他入京为官的时候,他立刻放弃了隐居生活,兴高采烈地跑去当官了,而且还写了一首很昂扬的诗。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

天宝元年 (公元742年) ,李白忽然得到唐玄宗召其入京的诏书,便立刻回到南陵家中,与儿女告别,同时写下了这首激情洋溢的七言古诗。李白素有远大的抱负,他立志要 “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不断通过漫游、隐居等手段扬名的李白,终于得到唐玄宗的垂青,其政治抱负有望实现。这首诗将诗人内心难以遏制的喜悦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写作此诗的时候,李白已经四十二岁,但是以他的率真,丝毫没有“人到中年万事休”的伤感,反而因为即将入京而变得异常兴奋。烹鸡、酌酒,儿女欢笑,高歌痛饮,扬鞭策马,“苦不早”和 “著鞭跨马”都表现出诗人的满怀希望的急切之情。然后想起了朱买臣不得志的时候,他的老婆因嫌弃他贫贱而弃他而去,结果后来汉武帝赏识朱买臣,封他做了会稽太守。言外之意,那些曾经轻视李白的人都和会稽愚妇一样,没想到吧,李白我今天也要辞别家乡入长安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最后两句的狂喜情态,是当时李白最好的肖像画。“仰天大笑”,神态颇为得意;“岂是蓬蒿人”,又是何等自负的心理。此句将诗人踌躇满志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李白一生孜孜不倦地追求仕途成就,心中久积愤懑和痛苦,同时也有挥洒不尽的激情。

历史上隐居的文人很多,自魏晋以来,就有许多文人前仆后继地走在归园田居的路上。参透了人间烦恼,看透了世态炎凉,能够了生死、出轮回,跳出红尘之外,的确是一桩幸事。但这其中,避战乱,躲暴政,又何尝不是另有苦衷。

为了入世,所以高调隐世。这就是别具一格的唐朝名士,这就是别具一格的唐朝风流,这是一场豪赌,是拿着青春和未来大胆地赌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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