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衣衫原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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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衣衫原文

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衣衫

清·许浑

妇人之衣,不贵精而贵洁,不贵丽而贵雅,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貌相宜。绮罗文绣之服,被垢蒙尘,反不若布服之鲜美,所谓贵洁不贵精也。红紫深艳之色,违时失尚,反不若浅淡之合宜,所谓贵雅不贵丽也。贵人之妇,宜披文采,寒俭之家,当衣缟素,所谓与人相称也。然人有生成之面,面有相配之衣,衣有相配之色,皆一定而不可移者。今试取鲜衣一袭,令少妇数人先后服之,定有一二中看,一二不中看者,以其面色与衣色有相称、不相称之别,非衣有公私向背于其间也。使贵人之妇之面色,不宜文采而宜缟素,必欲去缟素而就文采,不几与面为仇乎?故曰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面相宜。

大约面色之最白最嫩,与体态之最轻盈者,斯无往而不宜。色之浅者显其淡,色之深者愈显其淡;衣之精者形其娇,衣之粗者愈形其娇。此等即非国色,亦去夷光、王嫱不远矣,然当世有几人哉?稍近中材者,即当相体裁衣,不得混施色相矣。

相体裁衣之法,变化多端,不应胶柱而论,然不得已而强言其略,则在务从其近而已。面颜近白者,衣色可深可浅;其近黑者,则不宜浅而独宜深,浅则愈彰其黑矣。肌肤近腻者,衣服可精可粗;其近糙者,则不宜精而独宜粗,精则愈形其糙矣。然而贫贱之家,求为精与深而不能,富贵之家欲为粗与浅而不可,则奈何?曰:不难。布苎有精粗深浅之别,绮罗文采亦有精粗深浅之别,非谓布苎必粗而罗绮必精,锦绣必深而缟素必浅也。紬与缎之体质不光、花纹突起者,即是精中之粗,深中之浅;布与苎之纱线紧密、漂染精工者,即是粗中之精,浅中之深。

凡予所言,皆贵贱咸宜之事,既不详绣户而略衡门,亦不私贫家而遗富室。盖美女未尝择地而生,佳人不能选夫而嫁,务使得是编者,人人有裨,则怜香惜玉之念,有同雨露之均施矣。

迩来衣服之好尚,其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又有大背情理,可为人心世道之忧者,请并言之。

其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大家富室,衣色皆尚青是已。(青非青也,玄也。因避讳,故易之。)记予儿时所见,女子之少者,尚银红桃红,稍长者尚月白,未几而银红桃红皆变大红,月白变蓝,再变则大红变紫,蓝变石青。迨鼎革以后,则石青与紫皆罕见,无论少长男妇,皆衣青矣,可谓“齐变至鲁,鲁变至道”,变之至善而无可复加者矣。其递变至此也,并非有意而然,不过人情好胜,一家浓似一家,一日深于一日,不知不觉,遂趋到尽头处耳。

然青之为色,其妙多端,不能悉数。但就妇人所宜者而论,面白者衣之,其面愈白,面黑者衣之,其面亦不觉其黑,此其宜于貌者也。年少者衣之,其年愈少,年老者衣之,其年亦不觉甚老,此其宜于岁者也。贫贱者衣之,是为贫贱之本等,富贵者衣之,又觉脱去繁华之习,但存雅素之风,亦未尝失其富贵之本来,此其宜于分者也。他色之衣,极不耐污,略沾茶酒之色,稍侵油腻之痕,非染不能复着,染之即成旧衣。此色不然,惟其极浓也,凡淡乎此者,皆受其侵而不觉;惟其极深也,凡浅乎此者,皆纳其污而不辞,此又其宜于体而适于用者也。贫家止此一衣,无他美服相衬,亦未尝尽现底里,以覆其外者色原不艳,即使中衣敝垢,未甚相形也;如用他角于外,则一缕欠精,即彰其丑矣。富贵之家,凡有锦衣绣裳,皆可服之于内,风飘袂起,五色灿然,使一衣胜似一衣,非止不掩中藏,且莫能穷其底蕴。诗云“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此独不然,止因外色最深,使里衣之文越著,有复古之美名,无泥古之实害。二八佳人,如欲华美其制,则青上洒线,青上堆花,较之他色更显。

反复求之,衣色之妙,未有过于此者。后来即有所变,亦皆举一废百,不能事事咸宜,此予所谓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也。

至于大背情理,可为人心世道之忧者,则零拼碎补之服,俗名呼为“水田衣”者是已。衣之有缝,古人非好为之,不得已也。人有肥瘠长短之不同,不能象体而织,是必制为全帛,剪碎而后成之,即此一条两条之缝,亦是人身赘瘤,万万不能去之,故强存其迹。赞神仙之美者,必曰“天衣无缝”,明言人间世上,多此一物故也。而今且以一条两条,广为数十百条,非止不似天衣,且不使类人间世上,然而愈趋愈下,将肖何物而后已乎?

推原其始,亦非有意为之,盖由缝衣之奸匠,明为裁剪,暗作穿窬,逐段窃取而藏之,无由出脱,创为此制,以售其奸。不料人情厌常喜怪,不惟不攻其弊,且群然则而效之。毁成片者为零星小块,全帛何罪,使受寸磔之刑?缝碎裂者为百衲僧衣,女子何辜,忽现出家之相?

风俗好尚之迁移,常有关于气数,此制不昉于今,而昉于崇祯末年。予见而诧之,尝谓人曰:“衣衫无故易形,殆有若或使之者,六合以内,得无有土崩瓦解之事乎?”未几而闯氛四起,割裂中原,人谓予言不幸而中。方今圣人御世,万国来归,车书一统之朝,此等制度,自应潜革。倘遇同心,谓刍荛之言,不甚訾谬,交相劝谕,勿效前颦,则予为是言也,亦犹鸡鸣犬吠之声,不为无补于盛治耳。

云肩以护衣领,不使沾油,制之最善者也。但须与衣同色,近观则有,远视若无,斯为得体。即使难于一色,亦须不甚相悬。若衣色极深,而云肩极浅,或衣色极浅,而云肩极深,则是身首判然,虽曰相连,实同异处,此最不相宜之事也。

予又谓云肩之色,不惟与衣相同,更须里外合一,如外色是青,则夹里之色亦当用青,外色是蓝,则夹里之色亦当用蓝。何也?此物在肩,不能时时服贴,稍遇风飘,则夹里向外,有如飓吹残叶,风卷败荷,美人之身不能不现历乱萧条之象矣。若使里外一色,则任其整齐颠倒,总无是患。然家常则已,出外见人,必须暗定以线,勿使与服相离,盖动而色纯,总不如不动之为愈也。

妇从之妆,随家丰俭,独有价廉功倍之二物,必不可无。一曰半臂,俗呼“背褡”者是也;一曰束腰之带,欲呼“鸾绦”者是也。妇人之体,宜窄不宜宽,一着背褡,则宽者窄,而窄者愈显其窄矣。妇人之腰,宜细不宜粗,一束以带,则粗者细,而细者倍觉其细矣。背褡宜着于外,人皆知之;鸾绦宜束于内,人多未谙。带藏衣内,则虽有若无,似腰肢本细,非有物缩之使细也。

裙制之精粗,惟视折纹之多寡。折多则行走自如,无缠身碍足之患,折少则往来局促,有拘挛桎梏之形;折多则湘纹易动,无风亦似飘飖,折少则胶柱难移,有态亦同木强。故衣服之料,他或可省,裙幅必不可省。古云:“裙拖八幅湘江水。”幅既有八,则折纹之不少可知。予谓八幅之裙,宜于家常;人前美观,尚须十幅。盖裙幅之增,所费无几,况增其幅,必减其丝。惟细縠轻绡可以八幅十幅,厚重则为滞物,与幅减而折少者同矣。即使稍增其值,亦与他费不同。妇人之异于男子,全在下体。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其所以为室者,只在几希之间耳。掩藏秘器,爱护家珍,全在罗裙几幅,可不丰其料而美其制,以贻采葑采菲者诮乎?

近日吴门所尚“百裥裙”,可谓尽美。予谓此裙宜配盛服,又不宜于家常,惜物力也。较旧制稍增,较新制略减,人前十幅,家居八幅,则得丰俭之宜矣。吴门新式,又有所谓“月华裙”者,一裥之中,五色俱备,犹皎月之观光华也,予独怪而不取。人工物料,十倍常裙,暴殄天物,不待言矣,而又不甚美观。盖下体之服,宜淡不宜浓,宜纯不宜杂。予尝读旧诗,见“飘扬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句,颇笑前人之笨。若果如是,则亦艳妆村妇而已矣,乌足动雅人韵士之心哉?惟近制“弹墨裙”,颇饶别致,然犹未获我心,嗣当别出新裁,以正同调。思而未制,不敢轻以误人也。

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衣衫原文翻译

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衣衫译文

女子的衣服,不贵在精致而贵在干净,不贵在华丽而贵在素雅,不贵在与自己的家境相称,而贵在与自己的容貌相宜。绮罗锦绣的衣服,一旦沾染污垢或蒙上灰尘,反而不如粗布衣服鲜亮,这就是所说的贵在干净而不贵在精致。大红大紫的鲜艳颜色,违背了时尚的需要,反而不如浅淡的合适,这就是所说的贵在素雅而不贵在华丽。富贵人家的妻子,适宜穿绣花的艳丽衣服,贫寒人家的女子,应该穿素色的衣服,这就是所说的与家境相称。然而人各有天生的脸,各种脸都有相配的衣服,各种衣服都有相配的颜色,这都是固定而不可改变的。现在试拿一件新衣服,让几个少妇先后穿上它,其中一定有一两人穿上挺好看,一两人穿上不好看,因为她们的脸色和衣服的颜色,有相称与不相称的区别,并不是衣服偏爱哪个不偏爱哪个。假使有个富贵之人的妻子,她的脸色不适宜穿绣花的艳丽衣服,却适宜穿素色的衣服,如果一定要让她脱去素色的衣服而穿上绣花的艳丽衣服,这不是跟她的脸作对吗?所以说衣服不贵在与家境相称,而贵在与脸相宜。

大约那些脸色最白最嫩和体态最轻盈的女子,就没有什么衣服不适宜穿:浅色的衣服能显出她的淡雅,深色的衣服更能显出她的淡雅;精致的衣服能凸现她的娇媚,粗布衣服更能凸现她的娇媚。这些女子即使算不上倾国之色,也离西施、王昭君不远了。然而当今世上又有几个这样的美女呢?稍微接近中等姿色的女子,就应当依据自己身体的条件做衣服,不能哪种颜色的衣服都穿。

依据自己的身体条件做衣服的办法,变化多端,不应死板地看待。如果不得已要勉强说说简要的,那就是衣服务必跟她的脸色相称。脸色较白皙的,衣服的颜色可深可浅;脸色较黑的,就不适宜穿浅色的衣服,只适宜穿深色的衣服,因为浅色的衣服就会更加显出脸黑了。肌肤较细腻的,衣服就可以精致些,也可以粗糙些;肌肤较粗糙的,衣服就不适宜精致,只适宜粗糙。然而贫贱人家的女子想要穿精致浓艳的衣服不可能,富贵人家的女子想要穿粗糙浅淡的衣服也不可能,那么该怎么办?我认为这不难。棉布和苎麻布都有精粗深浅的区别,绮罗锦绣的衣服也有精粗深浅的区别,不能说棉布和苎麻布就一定粗糙,绮罗就一定精细;锦绣就一定色深,白布就一定色浅。绸和缎之中那些质地不光滑、花纹凸起的,就是精细之中的粗糙,深色之中的浅色;棉布和苎麻布之中那些纱线紧密、漂染精妙的,就是粗糙之中的精细,浅色之中的深色。

凡是我所说的这些,对富贵人家和贫贱人家都适用,既没因对富家女子说得详细而对贫家女子说得简略,又没有偏向贫家女子而遗忘了富家女子。因为美女不能选择家境来出生,也不能选择丈夫去出嫁。我务必让读到这的人,人人都有裨益,那么我的这番怜香惜玉的心思,就如同雨露一样均匀地洒向普天下的女子了。

近来衣服上的追求时尚,有的地方远远胜过了以前,完全可以成为衣着固定不变的样式,也有的地方完全违背了情理,让人对世道人心产生忧虑。就让我把它们一并来说说。

那些远远胜过以前,可以成为衣着固定不变的样式的,就是富裕人家在衣服的颜色上都崇尚青色。(这里的“青”,不是指青色,而是玄色,因为避讳,所以变通了一下。)记得我儿时看见的少女,都喜爱穿银红色和桃红色的衣服,稍微年长的女子都喜爱穿月白色的衣服。没有多长时间,银红色、桃红色一下子都变成了大红色,月白色变成了蓝色。再后来大红色就变成了紫色,蓝色就变成了石青色。等到改朝换代以后,就是石青色和紫色都很少见到了,无论男女老少,都穿起了青色的衣服。这种变化可以说是“从齐国的霸道变到鲁国的王道,从鲁国的王道变到了孔子的圣人之道”,变得尽善尽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衣服的颜色递变到现在的青色,并不是人们有意要这样做,只不过大家都争强好胜,衣服的颜色也就一家浓过一家,一天深过一天,不知不觉,就变到了尽头之处罢了。

然而青色这种颜色,它的妙处很多,不能一一细数。只就适宜女子的来说,脸白的穿上青色衣服,她的脸也不会觉得黑,这是因为青色适宜不同肤色的容貌。年少的穿上青色衣服,她的年龄会显得更小,年老的穿上青色衣服,她的年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老,这是因为青色适宜各种年龄的人。贫贱的穿上青色衣服,这恰是显出贫贱人的本色,富贵的穿上青色衣服,又觉得脱去了奢华的习气,只留存了素雅的风度,也没有失去富贵的本质,这是因为青色适宜于各种身份的人。别的颜色的衣服,非常不耐脏,略微沾上茶酒的颜色,稍微染上油渍的痕迹,不染就不能再穿,染了就成了旧衣服。青色就不是这样,只因为它的颜色非常浓,凡是比它淡的颜色污染了它,都让人觉察不出来;只因为它的颜色非常深,凡是比它浅的颜色,什么污染都能接纳,这又是因为青色适宜于身体而适用的好处。贫寒人家的女子只有这么一件青色衣服,没有别的漂亮衣服来陪衬,也不会把里面的衣服完全显露出来,因为穿在外面的青色衣服颜色原本就不鲜艳,即使里面的衣服又破又脏,也没有什么相形见绌的。如果用别的颜色的衣服穿在外面,那么有一丝一缕不够精致,就会现丑了。富贵人家的女子,凡有锦衣绣裳,都可以穿在里面,风撩起衣襟时,就会露出灿然五色,衣服一件比一件漂亮。青色衣服不仅会掩藏里面的漂亮衣服,而且还让人不能穷尽女子的底蕴。《诗经》上说“穿锦衣绣服还应外罩麻布衣服”,这是讨厌把华美的衣服显露在外。这里唯独不是这样,只因外面青色衣服的颜色特别深,让里面穿的华美衣服越显靓丽。这样,既有复古的美名,又没有拘泥古法的实际害处。妙龄女子,如果想把青色衣服制作得华美一些,就要在青色的衣服上绣上花纹,绣上花朵,就会比其他颜色的衣服更加显眼。

我反复探求过,衣服颜色的奇妙,没有胜过青色的。后来即便有所改变,也都是有一利必有百弊,不可能样样都适宜。这就是我所说的近来衣服的时尚远胜以前,可以成为衣着固定不变的样式。

至于那些完全违背情理,让人对世道人心产生忧虑的,就是指零拼碎补的衣服,俗名叫作“水田衣”的。衣服有缝,不是古人喜好这样,而是出于不得已。人有胖瘦高矮的不同,不可能量了人的身体再去织布,这就一定要制成整匹的布,剪碎以后才能缝成衣服。即便这成衣上有一条两条的缝,也就像人身上的赘瘤,万万不能去掉,因此只好留下它的痕迹。称赞神仙衣着的漂亮,一定说“天衣无缝”,这就明白地道出了人世间,衣服的缝是多余的。可是现今还要把这一条两条的缝,扩展成几十条,甚至上百条,不仅不像天衣,而且连人世间的衣服也不像了。照此下去,只能越变越糟,要将衣服变得像什么东西才会罢休呢?

推究其中的原因,人们也不是有意这样做的。大概是因为那些奸猾的裁缝,明里是裁剪,暗里是偷布,把一段一段的布偷来藏起,又没有理由出手,就创制了这种拼补的衣服来实现自己的奸计。不曾料想,这正迎合了人们厌恶普通的东西而喜好怪异的东西的心理,结果人们不仅不指责这种弊端,而且大家都叫好,争先恐后地去效仿。整匹布被毁成了零星小块,整匹布有什么罪过,让它遭受千刀万剐的刑罚?把碎布拼缝起来的是百衲僧衣,女子有什么罪,忽然让她们穿上这种衣服,显现出家人的样子?

风俗的迁移和时尚的更替,常常和一个朝代的气数有关。这种碎布衣服的样式,不是始于现在,而是始于崇祯末年。我当时见到就很惊诧,曾对人说:“衣服无缘无故地改变样式,恐怕有什么东西在驱使,天地之间该不会发生土崩瓦解的灾难吧?”没过多久,闯王起义的烽烟四起,割裂了中原,人们说我的话不幸说准了。如今圣明君王治理天下,万国都来归顺,江山稳固,这种怪诞的衣服样式,自然也应该革除。倘若遇上有同样想法的人,认为我这个草野鄙陋的人的话没有什么错处,乐意相互劝告人们,不要效仿前人的这种做法,那么我说的这些话,也就像鸡鸣狗吠的声音,不能说对太平盛世没有什么裨益了。

披肩是用来保护衣领的,不让它沾上油渍,这是最好的设计。只是披肩与衣服的颜色必须相同,近观就有,远看就像没有,这样才能得体。即使很难让它们的颜色相同,也不要相差太悬殊。假如衣服的颜色极深,然而披肩的颜色又极浅;或者衣服的颜色极浅,然而披肩的颜色又极深,那么就似乎成了身子和头部分开的样子,虽说彼此相连,实际上如同身首异处,这是最不相称的。

我还认为披肩的颜色,不只是要和衣服的颜色相同,更要里外一致。如果外面的颜色是青的,那么衬里的颜色也应当用青的;外面的颜色是蓝的,那么衬里的颜色也应当用蓝的。为什么呢?披肩是披在肩上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伏贴,稍遇风吹,披肩就飘飞起来,那么衬里就会向外翻卷,就如同被大风席卷的残叶败荷,美人的身上也就不能不显现出零乱萧条的样子了。假若让里外是同一种颜色,那么任凭披肩翻来卷去,总没有这样的尴尬。然而平常在家披一披还可以这样,如果出外见人,就必须在暗处用线缝上,不要让披肩与衣服脱离,因为翻动起来即使里外颜色是一样的,总不如不翻动为好。

女子的装扮,离不开家境的条件,可是独有两样价廉物美的东西,一定不可以缺少。一样是半臂,俗称“背褡”;一样是束腰的带子,俗称“鸾绦”。女子的体形,宜窄不宜宽,一穿背褡,体宽的就显窄了,体窄的就更加显窄了。女子的腰肢,宜细不宜粗,一束腰带,腰粗的就觉得细了,腰细的就觉得更加细了。背褡适宜穿在外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鸾绦适宜束在里面,多数人就不知道了。腰带藏在衣服里面,那么即便有也像没有一样,似乎腰肢本来就细,不是用什么东西把它缩细的。

裙子制作是精致还是粗糙,只需看折纹的多少就可知道。折纹多的就行走自如,没有缠身碍脚的毛病;折纹少的就行走拘谨,就像戴着镣铐的样子。折纹多的裙摆容易摆动,无风也似乎在飘摇;折纹少的裙摆凝滞不动,有风也如同木头。所以做衣服的布料,其他的或许可以节省,做裙子的布料一定不可以节省。古诗说:“裙拖八幅湘江水。”裙子既然有八幅,那么它的折纹之多是可想而知的。我认为八幅的裙子,适宜平常在家里穿,如果想在别人面前显得美观,还必须要十幅。裙幅的增加,花不了多少钱,何况增加裙幅,一定会减少制作的丝线。只有细纱轻绸,才可以做成八幅十幅的裙子;又厚又重的料子做成八幅十幅的裙子,就会成为死板的东西,就跟减幅少折的裙子相同了。即使稍微多添一些钱,也和其他费用不同。女子与男子的不同,全在下体。男子生下来就希望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室,女子之所以成为妻室,只在于那个隐秘的地方罢了。掩藏隐秘的地方,爱护那个珍宝,全靠几幅罗裙,难道可以不多准备一些纱绸,制作得美观一些,以免让那些寻花问柳的男子取笑吗?

近来苏州人所崇尚的“百褶裙”,可以说是非常漂亮。我认为这样的裙子只适宜配穿盛装,而不适宜平常在家里穿,这是为了爱惜这样的裙子。裙幅应该比旧样式稍微增加一些,比新样式略微减少一些,人前穿十幅的,在家穿八幅的,那么就能奢俭得当了。苏州人制作的新样式,还有叫作“月华裙”的,一个皱褶之中有五种颜色,就像皎洁的月亮显现的光华一样。可是我只觉得这样式很奇怪,认为不可取。因为它花费的人工和布料,比平常的裙子要多十倍,如此暴殄天物不用说了,而且又不甚美观。因为下身服装的颜色,宜淡不宜浓,宜纯不宜杂。我曾经读过的旧诗中,看见有“飘扬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诗句,就很想笑前人的愚笨。假若果真这样,那么这女子充其量也就是艳装的村姑罢了,哪能打动文人雅士的心呢?只有新近制作的“弹墨裙”颇具别致,然而还是没有俘获我的心。以后我将另外设计一种与众不同的新样式,用来匡正同行的做法。眼下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去制作,这是因为不敢轻举妄动来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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