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古诗原文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7 12:39

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作品原文

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

联句

大明御宇临万方,——李显

顾惭内政翊陶唐。——皇后

鸾鸣凤舞向平阳,——长宁公主

秦楼鲁馆沐恩光。——安乐公主

无心为子辄求郎,——太平公主

雄才七步谢陈王。——温王重茂

当熊让辇愧前芳,——上官昭容

再司铨筦恩可忘。——崔湜

文江学海思济航,——郑愔

万邦考绩臣所详。——武平一

著作不休出中肠,——阎朝隐

权豪屏迹肃严霜。——窦从一

铸鼎开岳造明堂,——宗晋卿

玉醴由来献寿觞。——明悉猎

《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古诗原文赏析

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作品赏析

相信喜欢诗词的朋友,有不少也是《红楼梦》的爱好者。《红楼梦》中众儿女们聚会联句赋诗的情节不少,而曹公的描写也确实超乎一般小说之上,一方面“按头制帽”,所拟诗句的风格和人物性格十分贴切,另外又“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让人从喜乐欢声中品味出背后的悲凉。这一点是历来为红学家所推许赞叹的。然而,《全唐诗》中也有这类的联句作品,而且出自真实的人、真实的历史。仔细品味一下,也着实令人回味无穷。

这首联句诗作于景龙四年(710)正月五日,题目中写得很清楚。据《资治通鉴》说,这时吐蕃人来迎亲,唐中宗把金城公主嫁了过去。在招待吐蕃来人时,唐朝不但设有酒宴,还组织了一场马球友谊赛,这就是题目中的“骑马之戏”。据说当时吐蕃队开始气势很盛,比分遥遥领先,中宗感觉大失面子,非常着急,这时临淄王李隆基、驸马杨慎交(长宁公主的丈夫)、武延秀(安乐公主的丈夫)上场后,愣是把比分扳了回来,转败为胜。

中宗大喜,于是大摆宴席,酒酣耳热之余,就来联句作诗。所谓“柏梁体”,相传是汉武帝时,新筑了一座柏梁台,在台上大宴群臣,席间让食禄二千石以上的官每人作一句诗,合成一首诗。于是包括汉武帝在内的共二十六人写成一首《柏梁诗》。这种诗要求是七言,而且句句押韵,韵脚可以重复,是联句诗的首创。《柏梁体》这种形式,因为一句一韵,弄不好就会显得呆板,所以除了联句时用外,自主创作时很少采纳。当然也偶有佳作,比如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就是一首柏梁体的佳作。另外,金庸先生《倚天屠龙记》一书中的回目,组合起来也是一首柏梁体的诗。

“大明御宇临万方”,唐中宗李显先开口说了这样一句,倒也气象庄严。这种场合下,这样的起句应该能打个八九十分,就算换成“李杜元白”来写,也不见得就能强过中宗这句多少。中宗李显,治国方面非常糟糕,虽非暴君,但说他是昏君却也并不冤枉。不过中宗的诗才却比他治国的水平强得多,有的书上把中宗写成非常弱智的人,写的诗也是狗屁不通,这并非事实。纵观《全唐诗》中,中宗的几首诗还是说得过去的,像“泛桂迎尊满,吹花向酒浮”(《九月九日幸临渭亭登高得秋字》)“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登骊山高顶寓目》)等句子,虽非超一流,但也卓为可观。

“顾惭内政翊陶唐”,这句是中宗的皇后韦后所说。意思是说很惭愧,我没有做好君王的贤内助。说实在的,韦后本人把持朝政,和男人私通淫乱,将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一团糟,这里虽说自己是“顾惭内政”,但也是表面文章,客气话而已。中宗因为在武则天贬他去房州时,韦后曾与他同患难过,所以对她钟爱一生。不过这句诗,个人觉得并非真的就是韦后亲作,大家品味一下,这句“顾惭内政翊陶唐”和后面上官婉儿那句“当熊让辇愧前芳”口气非常相似,当为上官婉儿代韦后所作。

“鸾鸣凤舞向平阳”,这句诗是中宗和韦后所生的女儿长宁公主所说。这长宁公主,有的书上称她为“地产富婆”,她在长安城里广征土地,筑山浚池,营造府第,并且将原来败了事的魏王李泰的故宅都弄了过来。她的别墅造得非常豪华,文人名士纷纷写诗称赞。像《全唐诗》中就有不少诗描写长宁公主超豪华的庄园,如《侍宴长宁公主东庄应制》(作者为李峤、崔湜、郑愔等)、《游长宁公主流杯池》(作者为上官婉儿)等。夸她的府第是“仙女凤楼”“何如鲁馆,即是仙都”。长宁公主的丈夫就是上面提到的参加马球赛的杨慎交,丈夫露了脸,长宁公主定然也十分高兴。唐时风气非常开放,所以说的诗句也是春意融融,什么“鸾鸣凤舞”之类。

“秦楼鲁馆沐恩光”——轮到安乐公主了,看来中宗还是偏爱两个女儿,唐中宗以下就是自己的老婆、女儿,而儿子李重茂(即下面的温王重茂)倒排在后面。说起来,安乐公主年纪最小,当时生她的时候,正是唐中宗的艰难岁月,连裹她的襁褓都找不到,中宗撕下自己的袍子来裹她,因此她的小名就叫“李裹儿”。也许是中宗觉得对她有亏欠,于是对她特别关爱。安乐公主也被惯得不像话,她曾收了贿赂,把中宗的眼蒙起来,让中宗在她提供的官员任命书上盖玉玺。安乐的个人生活也极其腐朽糜烂,她看姐姐长宁的宅子不错,就也经常侵占平民的居所,腾出地方来扩大自己的府第。更离谱的是,安乐公主又盯上长安城里的昆明池,要中宗给她。中宗这次倒没答应女儿的非分要求。安乐公主大怒之下,强抢民宅民田,硬是在长安城里又开凿了一个“定昆池”,意思是定要超过昆明池。然后为了填充自己偌大的庭院池宅,安乐公主又纵使家奴外出,到处强抢百姓的儿女,作为自己的奴仆侍婢。有个叫赵履温的最为无耻,他媚附安乐公主,助纣为虐,拆老百姓房子时最为凶恶,对安乐公主则百般谄媚,曾把车缰绳套在自己脖子上,撩起官袍亲自给公主拉车。但安乐公主被杀后,这人马上跑到李隆基和其父李旦面前“舞蹈称万岁”,结果“声未绝,相王(李旦)令万骑斩之”。老百姓恨他入骨,“争割其肉,立尽”。

好了,就诗论诗,安乐公主这句“秦楼鲁馆沐恩光”说得还不错,也很符合实际,安乐公主确实“沐恩光”,而且沐得太过了,以至于最后横死。

“无心为子辄求郎”,太平公主这句用了一个典故,参看注释③中的解释。意思是说汉馆陶公主为自己的儿子向皇帝求官(这里郎当“官”来讲),皇帝说赏钱行,给官不行,因为当官关系到一方百姓的安乐。太平公主引用此典是说,我是公主,但不会像汉朝馆陶公主一样乱干预朝政,为自己儿子求官什么的。但我们知道,在中宗当政时,太平公主的权势也是相当大的,经常把持朝政,乱封官。这话只是个场面话而已。

“雄才七步谢陈王”,轮到唐中宗的小儿子温王李重茂了。李重茂当时已十六岁左右,在古时来说,基本也算成人了。这年轻人倒也意气轩昂,一句“雄才七步谢陈王”说来也颇有气势。但可惜,三国时的陈王曹植从继承皇位的候选人之一最后沦落成一生受气的藩王,李重茂此诗中和他相比,结果也是一语成谶,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韦后毒杀中宗后,让他继位,想效法武则天那样临朝称制,掌握政权。但当李隆基起兵杀掉韦后等人后,太平公主就一把将他从宝座上拎了下来,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弟弟李旦(李隆基的父亲)。李重茂的皇位只坐了一个多月,就被贬出长安,继续当他的温王。但这时候的“温王”和中宗韦后在世时大不一样了,凄凉之境恐怕比曹植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熊让辇愧前芳”,轮到上官婉儿了,上官昭容是诗坛评委,作这样一句诗自然不在话下。这里面用了两个典故,“当熊”“让辇”,都是前朝嫔妃们贤淑有德的故事。婉儿这句是说自己很惭愧,不能和历史上那些大有贤德的嫔妃相比,很切合她作为昭容的身份。可见婉儿的八面玲珑。

“再司铨筦恩可忘”,接下来到了这些大臣们了。崔湜第一个说,看来他当年地位确实显赫,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崔湜说,让我重新回来复职,这种恩德怎么敢忘。这句诗几乎相当于对婉儿当众致谢——崔湜因为受贿被人告发,因此被贬出京城,但经上官婉儿的活动,他又回来了。

“文江学海思济航”,此句为郑愔所说。郑愔倒不大谦虚,此句有自夸本人文才出众之意。郑愔也是个有文才但品行非常恶劣的人。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要说诗才,写得也并不是太差,《全唐诗》中收录了其诗一卷,共24首,其中不乏清丽可观之句。比如“风吹数蝶乱,露洗百花鲜”(《春怨》)“音书秋雁断,机杼夜蛩催”(《秋闺》)“曲断关山月,声悲雨雪阴”(《胡笳曲》)等,都算得上是好诗。但在政治思想上,郑愔却一生坚定不移地跟着奸臣走,开始是依附于杀人魔王、酷吏来俊臣;来俊臣死后,他又依附于男宠张易之;张易之死后,他又依附武三思和韦后;最后又和谯王李重福(也是中宗的儿子)起兵反对李隆基,结果兵败被杀。《资治通鉴》说:“初,郑愔附来俊臣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重福,竟坐族诛。”

“万邦考绩臣所详”,此句为武平一所说。武平一是武后一族的人,但他在武则天当政的时候却隐居嵩山,学佛度日,武则天屡诏不应。唐中宗复位后,他才入朝当官,时任考功员外郎。纵观他的生平,此人倒不似奸邪之辈。考功员外郎是吏部的官员,主持进士科举考试,所以武平一称“万邦考绩臣所详”。从汉代的“柏梁体”开始,大臣们所咏的诗句简直就成了个人述职。武平一这里借诗句汇报自己的工作,也是惯例。

“著作不休出中肠”,阎朝隐也是当时著名的文人,和宋之问、崔湜、张说等同为《三教珠英》“编辑部”的成员,文采当然也相当不错,有人称“阎朝隐之文,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当然,阎朝隐和宋之问等人一样,也有不少媚附权贵的行为,当时他正任著作郎一职,故而说“著作不休出中肠”。

“权豪屏迹肃严霜”,窦从一时任御史大夫,三品官。御史的责任是统率监察官员,对所有政府机关及其官员的违法行为进行纠举弹劾。所以他说“权豪屏迹肃严霜”,在严厉措施下,权豪匿迹,如严霜般肃杀。

说起这窦从一,还有个笑话。中宗景龙二年(708)除夕,皇帝和大臣们饮宴,中宗突然对窦从一说:“闻卿久无伉俪,朕甚忧之。今夕岁除,为卿成礼。”皇帝亲自关心自己的生活问题,窦从一大喜过望。不一会儿一群太监、宫女提着灯笼、步障、金缕罗扇出来了,扇后有一人穿着礼服,戴着花钗,中宗命她坐在窦从一对面。

唐朝时新娘是不兴顶盖头的,而是以扇遮面。窦从一以为这个女子不是公主也得是金枝玉叶的皇亲,不然为什么皇帝亲自主婚。中宗命窦从一咏“却扇诗”数首(唐代婚礼中,新郎要咏“催妆诗”和“却扇诗”,然后新娘才拿开扇子,露出芳容)。窦从一好歹也是科甲出身,这点事难不倒他,然而,千呼万唤始出来——当扇子拿开后,窦从一才发现,这个“新娘”居然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窦从一大惊之下,几乎晕倒。中宗、韦后等人却大笑。原来这老太婆是韦后的乳母,中宗当场封她为“莒国夫人”。

事已至此,窦从一也无法可想,坚持不要这个老婆不免有抗旨不遵之罪,只好捏着鼻子笑纳。窦从一后来也想明白了,坏事也能变好事,老婆子虽丑,但毕竟是韦后的乳母,对自己的政治前途还是有好处的。

“铸鼎开岳造明堂”,宗晋卿是当时权臣宗楚客的弟弟,当时的职位是“将作大匠”,负责工程方面的事情。在古代,“将作大匠”这个职位并不是太尊贵,初唐名臣虞世南的儿子没有才能和心术,后来就做了将作大匠,人们就感叹他沦落了。不过宗晋卿当时是韦后一党,气焰还是比较嚣张的,从联句吟诗中有他的份儿来看,他的地位就非同一般。

“玉醴由来献寿觞”,明悉猎是吐蕃的使臣,久居汉地,不断学习汉文化,这句“玉醴由来献寿觞”,虽然并不是太过惊人之句,但这话由明悉猎说出来,诗意也是善祝善颂,作为这首联句诗的收尾,倒也非常圆满。所以唐中宗听到这句后也是大喜,这场联句赋诗的盛会就此在一片欢声颂语中结束。

然而,当时与会的人谁又能想到,短短几个月后,大唐政坛风雷激荡,在此赋诗饮酒、意气风发的人不少都成了无头之鬼。几年内,除了长宁公主、阎朝隐、武平一还有吐蕃人明悉猎没有死外,写这首联句诗的所有人都入了鬼冥之界。这里简单介绍一下他们的下场:

唐中宗李显:史载,于半年后被韦后和安乐公主在汤饼中下毒毒死。

韦后:中宗死后,她立温王李重茂为帝,意图仿照武则天把持朝政。结果李隆基起兵,杀掉她所任命的羽林军的韦家将,她慌忙之中逃到飞骑营想躲避,结果被军兵一刀杀死,首级被割下来,挂在长安东市示众,并追贬为庶人。

安乐公主:头脑简单的安乐公主,在李隆基兵变时毫无准备,还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结果也被军兵一刀砍了头,她的人头和母亲韦后的一起挂在长安东市示众。丈夫武延秀也被杀。

长宁公主:长宁公主因为在政治上介入的并不深,所以她的下场还不算太惨。韦后死后,她的丈夫、驸马杨慎交被贬为绛州(山西省的新绛县)别驾,长宁公主也离开了京城到了那里去住。到了开元十六年(728),杨慎交死,长宁公主又嫁了一个叫苏彦伯的男人。史书所载到此为止,想必长宁公主是善终。

太平公主:真实的太平公主权欲熏天,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她后来见弟弟李旦优柔寡断,但其子李隆基神武过人,不利于她独揽朝政。因此,百般挑拨他们间的父子关系,并将李隆基的心腹贬退,并且散布天上有彗星扫过,是皇太子想提前当太子的征兆。哪知她的这个计谋如果用在别人身上倒还罢了,李旦天性仁厚过人,他本来对做皇帝就没多大兴趣,于是决定提前传位给李隆基。但当时朝中全是太平公主的势力,李隆基的处境相当危险。张说等人竭力劝说李隆基先下手为强,于是李隆基先发制人,一举粉碎了太平公主集团的势力,太平公主逃到山寺躲了几天,但终无容身之地,终于被迫自缢而死。时为开元元年(713),距本篇中的吟诗之时才三年多。

温王李重茂:韦后被除后,他被废,名号还是温王。一年多后,又改封号为襄王,并有五百多名甲兵名为守卫,实为软禁。此时李重茂已是砧板上的肉了。不久,又将他迁到房州,没有过几年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唐室也低调处理,谥他为“殇帝”。

婉儿和崔湜的下场前面几篇中说过,这里不再赘述。

郑愔:郑愔在韦后一党被除后,被贬为江州司马。但他并不死心,于是到唐中宗的第二子李重福那里撺掇。结果李重福带兵想杀入洛阳,抢夺皇位。但是他的军事能力太差,没有成功。朝廷兵马云集,李重福仓皇逃入山中,投入溪水自杀身死。郑愔则让人无法理解,本来就长得“貌丑而多须”,听说事败,却穿上一身女子的衣服想逃跑。结果还没跑到城门口,就被士兵捉住,被当场斩于洛阳闹市,并灭三族。

武平一和阎朝隐为人都比较谨慎,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两人也只是官职上略有贬迁,最后都是太太平平地善终于家。

窦从一听说韦后一党被除后,当即挥刀将自己家里那个老太婆的人头砍了下来,献给李隆基,以表示自己的忠心。窦从一的行为有点不怎么高尚,李隆基却并没有过于严惩他,只是贬官了事。不过,这个窦从一后来改名为“窦怀贞”,别看名字叫得挺好,但依旧“贼性”不改,媚附于太平公主,继续搞些阴谋诡计。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一党时,这人逃入宫边的御沟里躲藏,弄得像落汤鸡一样。他自思难逃一死,于是解下裤带上吊自杀。

宗晋卿兄弟因和韦后关系太近,都难逃一死。他的哥哥宗楚客还骑了个小驴想逃跑,结果被认了出来,抓起来杀掉。宗晋卿也被杀头。

欢宴之后,数载之间,当时志得意满的人转眼就人头落地,不禁让人感叹荣华易败,世事无常。正所谓:“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洪应明《菜根谭》)

历史就是这样残酷,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历史就是这样发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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