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隐士》原文赏析-淮南小山古诗-两汉诗歌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4 18:35

招隐士原文

招隐士

淮南小山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巃嵸兮石嵯峨,谿谷崭岩兮水曾波。猨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坱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罔兮沕,憭兮栗,虎豹穴,丛薄深林兮人上慄。

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骫。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状皃崟崟兮峨峨,凄凄兮漇漇。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注释】

1、偃蹇连蜷:枝条茂盛、长曲美好。缭:交错。

2、巃嵸(lónɡ zōnɡ):山气聚集高浮的样子。崭岩:险峻。曾波:波涛翻涌。

3、王孙:贵族,此指屈原。

4、坱轧(yǎnɡ yà):弥漫。岪(fó):山势盘曲。恫(tònɡ):恐惧。慌忽:迷离恍惚。

5、罔:失意。沕(mì):潜藏。憭(liáo)栗:恐惧的样子。丛薄:长满深草。

6、嵚岑(qīn yín):山高而险。碕礒(qǐ yǐ):山石错落不平貌。碅磳(jūn zēnɡ):山石高危貌。磈硊(wěi wěi):山石高险貌。

7、树轮:树之横枝。纠:交错。茷骫(bá wěi):树木屈曲盘行貌。

8、莎(suō):草名。靃靡(suǐ mǐ):草木细弱貌。

9、麏(jūn):獐子。麚(jiā):牡鹿。

10、崟崟(yín):高伟奇特貌。峨峨(é):高耸貌。漇漇(xǐ):润泽貌。

11、慕类:思慕同类。

12、曹:辈。

《招隐士》原文赏析-淮南小山古诗-两汉诗歌

招隐士赏析

《招隐士》一诗,为西汉淮南王刘安门下“小山之徒”所作。东汉王逸《章句》序此诗曰:“小山之徒,闵伤屈原。又怪其文升天乘云,役使百神,似若仙者。虽身沉没,名德显闻,与隐处山泽无异。故作《招隐士》之赋,以章其态也。”可知本诗所招“隐士”,即楚之大贤屈原。

前人名淮南小山“构思险怪而造语精圆”(陈绎曾《诗谱》),此诗正是如此。楚之屈原,早已带着不尽遗恨,沉身于汨罗,本诗开头却倒转时空,设想他于四百年后的此刻,还正在放斥的山林“淹留”:那里桂木丛生,虬枝交错,险峻的山崖俯临深谷湍流,山气迷濛之中,还时时可闻猿猴虎豹森厉的啸嗥。正是在这幽深荒寂的山林,恍见屈原那孤独身影的踯躅。这六句以萧淡的笔墨,展示所招“隐士”身处环境之险恶,开篇即令读者竦然动容,生出深切的悯伤之情。

“王孙游兮不归”以下,作者承上悯伤之意,接着抒写对“隐士”(王孙)长往不归的怀思和担忧。作者抒写怀思,妙在不露痕迹,用的依然是景物映衬的笔法。“春草生兮萋萋”,展现冬去春来江南草长的景象,本该引发人们多少美好的思致。但在“王孙游兮不归”的特定背景下,其所勾起的,便只是不见伊人的惆怅和牵念了。这牵思的绵绵不尽,正如眼前春草的“萋萋”无穷。南唐词人李煜的“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正可作此句注脚。接着的“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两句,画面转成音响,用寒的啾啾悲音,烘托秋尽草衰、王孙不归的寂寥,于牵念之中,更增添几重凄清的愁思。在“坱兮轧”以下六句中,作者翘首远眺,看到的是盘曲的山峦、森森的草木丛生,那正是虎豹出没之地。想到屈原淹留其间,日之所及,都是这骇人心魄的景象,难道不会因此更感到失意的悲凉?这六句抒写山林的景象,重在表现作者的主观感觉,而短句、长句的错综,用韵的由“平”转“入”,使作者那思、忧交错的情感表现,显示出起伏跌宕之势,情感色彩也由幽清一变而为凄冷。

前两节从对王孙“淹留”山林的悯伤,写到久往不归的牵念和忧惧,情感已几经往复回旋。到最后一节(自“嵚岑碕礒”以下),便转入对“隐士”焦虑忧急的“招”请。有趣的是,这一节立意在“招”,采用的其实却是“吓”的方式。“嵚岑碕礒”两句,渲染山势的高危险峻;“树轮相纠”四句,展示山林草野的幽深荒凉;“白鹿麏麚”至“慕类兮以悲”六句,抒写鹿牝牡相偕的情状、猕猴熊罴企慕同类的悲思,也只是要暗示:山林乃兽类居住之地,自非贤人可以混迹之所。至“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描摹磨牙吮血的野兽争斗的景象,更是为了逼出最后一声凄切的呼“招”——山林中的景象既然如此骇人,王孙又怎么可以在其间“久留”而不归呢?

读到这里,人们也许会发现:《招隐士》的立意和写法,与屈原的名作《招魂》颇为相似。《招魂》在呼唤“魂兮归来”之际,不正以夸饰铺张之辞,列举天地四方“蝮蛇”“封狐”“虎豹”“土伯”的可怕景象,来吓唬主人公的魂魄“不可止兮”的么?不过,《招魂》运用传说中的神怪形象来表现恐怖之境,相对来说要便利些。《招隐士》所面对的只是寻常的山林,而能将其渲染得令人寒慄、视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就有相当的难度了。两者在艺术表现上虽然同样采用景象展示的方式,又显示了各自不同的特色。《招魂》重在渲染客观景象;《招隐士》则更注重主观情感和感受的表现,将其由悯伤、牵念、担忧到焦虑呼唤的急切之情,抒写得既富于层次又跌宕起伏。就这一方面看,《招隐士》在模仿《招魂》的同时,又有所创新和发展。

《招隐士》的另一特点,就是“奇字”的“叠用”。渲染山势之险峻,则叠用“巃嵸”“嵯峨”“嵚岑”“碅磳”等词;描述树之盘曲,则叠用“偃蹇”“连蜷”“茷骫”等词;状貌麏麚之高伟、润泽之态,则又叠用“崟崟”“峨峨”“凄凄”“漇漇”等词。堆砌和叠用奇字,未必就是优点,其佶屈聱牙,也常招来读者之厌。不过,在这首诗中,这些奇字的叠用,正适应于作者对山林险怪之境的表现需要,显示了奇奥的风骨。明人胡应麟说:“屈、宋诸篇,虽遒深闳肆,然语皆平典。至淮南《招隐》,叠用奇字,气象雄奥,风骨稜嶒,拟骚之作,古今莫迨。”(《诗薮》)可谓别具只眼。

(潘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