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原文
十五
曹丕
登山而远望，溪谷多所有。
楩楠千余尺，百草之盛茂。
华叶耀人目，五色难可纪。
雉雊山鸡鸣，虎啸谷风起。
号罴当我道，狂顾动牙齿。
十五赏析
汉魏乐府诗是以叙事见长的，用乐府来写景，则很是少见；而写得好的，则更为稀罕。曹操写的那首《观沧海·东临碣石》篇，以雄浑的笔触，写茫茫沧海，结缔出一个吐纳宇宙、发射光明的意象，十分脍炙人口，曹丕的这一首《十五》，用精细的笔墨，去描摹山林草莽，别具一番风味。曹丕没有乃父的那般气魄，却多了一份精细。在这首写景乐府中，他着意于描画客体的存在，而让自己的主体感受隐藏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不妨把它看作是六朝山水诗作的早期开路之篇。
作者在描绘这幅山林图时，首先选了一个合适的瞭望点：他站在高高的山头上，远望群峰，俯视川谷，视野非常开阔。难怪他一登上山头就发现“溪谷多所有”。山林胜景是美不胜收的，您瞧：漫山遍野，楩树、楠树，千尺争高；满溪满谷，百草铺地，众芳纷呈。天地间是无边的绿，是郁勃的生机。放眼望去，阳光之下，山风过处，只见花叶翻飞，枝条拂动，花光耀眼，五色交辉，实在妙不可言。好一幅静谧而又热烈的山林图！
视觉世界是五彩纷呈，听觉世界更是八音迭奏。听！野鸡在雊（gòu），山鸡在叫，谷风起，猛虎啸，熊罴怒吼，满耳松涛……一场多声部的奇异合唱，一曲壮阔的力的鸣奏！此时此刻，置身于其间，真让人心怀激荡，要引吭长啸了。当诗人沉浸在这力的美之中时，猛然一瞥，忽地发现就在山路旁边，实实在在地蹲着一只大熊！它，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磨着它的牙呢！这山林的精怪，竟在此时出现，不免让人一阵心悸。哦，这荒莽的世界！这撼人心魄的自然！
曹丕用他的笔，完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画图。一首小诗，写出了大山林的生机，写出了大山林的意趣，也写出了大山林的力度，大山林的荒莽，笔力应该说是强健的。
然而，我们看它的诗句，却又显得十分的拙朴，几乎是用散文句式写成的。“登山而远望”“百草之盛茂”，单看这样的句子，不会获得诗的感受，因为它缺乏韵律的美。可是，当我们把它放到全诗中去读时，又觉到它的构图能力很强，能够让读者想象出一幅登山远眺图来，我们又不能不承认它是诗。如果我们拿诗歌必须具有形象美、韵律美和情志美三要素来衡量这首诗的话，它仍然不失为一首可读的好诗。
（陈鸿彝）
【诗人名片】
魏文帝曹丕（187—226），字子桓。曹操的次子。建安二十五年（220）代汉即帝位。在位七年。他生长在戎旅之间，自幼娴习弓马，但读书很勤，著述也不少。现存诗歌完整的约四十首。他的诗体式多样，语言通俗，抒情之作往往深婉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