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哀溺文》赏析-命之不存,钱将焉用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16 18:22

哀溺文原文

哀溺文

——柳宗元

永之氓咸善游。

一日,水暴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绝湘水。

中济,船破,皆游。

其一氓尽力而不能寻常。

其侣曰:“汝善游最也,今何后为?”曰:“吾腰千钱,重,是以后。”曰:“何不去之?”不应,摇其首。

有顷,益怠。

已济者立岸上,呼且号曰:“汝愚之甚!蔽之甚!身且死,何以货为?”又摇其首,遂溺死。

柳宗元《哀溺文》赏析-命之不存,钱将焉用

哀溺文赏析

在古今中外文学家的笔下,有一系列各式各样的守财奴形象,我国唐代著名散文家柳宗元也刻画了一个愚不可及而又可悲可叹的守财奴形象。

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哀溺文”。“溺”是落水的意思,这里指被水淹死的人。文中所描写的是一个落水的人因爱惜钱财而被水淹死的故事。作者写了这篇《哀溺文》来记叙这件事情,目的是希望人们从中吸取教训,得到启发。

这是一篇记叙文。文章很短,也很精练,首尾呼应,一气呵成。

一开头说:“永之氓咸善游”,永州的老百姓都很会游泳。“永”,就是永州。永州,在今湖南西南一带,包括广西东北部分地区,治所在今湖南零陵。柳宗元曾被贬到这里做地方官,写过《永州八记》等著名的游记散文。这篇《哀溺文》可能也是在这个时候写的。“氓”,这里与“民”相通,也就是平民百姓的意思。“咸善游”,“咸”是全部、全体的意思;“善游”就是善于游泳;“咸善游”,是说这里的人都擅长游泳。开头这短短一句,只有六个字,却是总领全篇的。这篇文章的题目告诉我们是要哀悼一个被水溺死的人,而文章一上来却说永州的百姓都善于游泳,可能您会觉得有点儿奇怪:既然“善游”,为什么又会溺死呢?好,我们看看作者在布下这一悬念之后,是如何叙述他的故事的。

“一日,水暴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绝湘水。”某一天,湘江水暴涨,有五六个人乘着一只小船要渡过湘江去。这是故事的开端,写五六个永州人在江水暴涨的时候乘船渡江。到这里,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有了。“水暴甚”,是说江水上涨得很厉害。这里点出“水”字,与前一句交代的“善游”相关。“绝”,是横渡。“湘水”就是湘江,发源于广西,纵贯湖南全省,往北汇入长江。

这五六个永州人在涨水的时候渡江,遇上了什么事情呢?作者接着写道:“中济,船破,皆游。”到了江中心,船破了,人们都纷纷泅水逃生。这三句,每句仅有两个字,简练至极,却把故事的一步一步发展交代得清清楚楚。“中济”,“济”是动词,就是渡的意思,成语“同舟共济”的“济”也是这个意思。“中济”即济于中,也就是渡到了江中心。“船破”,显然这和上面讲的“水暴甚”和“小船”有关,因为江水猛涨,巨浪翻滚,这只小船到了中流,就被巨浪给冲破了。“皆游”,紧扣开头“咸善游”,船破了,船上的五六个人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们都会游泳。

前面两句叙述故事的开端和发展,描写五六个永州百姓乘船渡江,船破皆游,这是总写,是全景。接着,便把镜头转向“五六氓”中的“一氓”:“其一氓尽力而不能寻常。”这五六人中的一个虽然尽力而游,也游不了多长距离。“寻常”,是古代的长度单位,古制八尺为一寻,两寻为一常。“不能寻常”,是说这个人游得很慢,游不了几尺远,远远地落在后头。因此,“其侣曰:‘汝善游最也,今何后为?’”他的同伴见他游不动,便问他:“你很会游泳,而且是我们当中游得最出色的,今天为什么倒落在后头?”“今何后为”中的“为”,是古文中的句末助词,这里表示疑问。是啊,不仅“善游”,而且是善中之“最”,反而落在最后,怎能不令人奇怪呢?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曰:‘吾腰千钱,重,是以后。’”他回答道:“我腰间缠着一千枚铜钱,很沉重,所以落后。”由此,我们知道,这个落在后头游不动的人,原来是腰间带着钱,因为那时候的钱不是纸币,而是金属做成的,很沉重,所以竟然使他这个平时“善游”为“最”的人也游不快了。同伴得知,便急忙对他讲:“何不去之?”你怎么不把钱扔掉呢?“去之”的去,是除去、抛弃的意思;之,这里代表钱。显然,这时候只有“去之”,把钱扔掉,才是他摆脱危险困境的唯一的正确选择。然而,他对同伴们的提醒却“不应,摇其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这里的“不应,摇其首”五字最值得玩味。既表现了他不听取同伙的劝告,舍不得把钱扔掉;同时似乎也在向我们暗示,他已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所以,“有顷,益怠。”“有顷”,是过了一会儿。“怠”,这里是疲倦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更加疲惫不堪了。读到这里,我们仿佛看见这个愚蠢的守财奴在江中苦苦挣扎着,越来越不行了。

这时候,同伴们都已游到了岸边。“已济者立岸上,呼且号曰:‘汝愚之甚!蔽之甚!身且死,何以货为?”已经游到岸边的同伴,站在岸上大声呼叫:“你真是愚蠢透顶,财迷心窍,人都快要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处呢?”“愚之甚”,就是愚蠢到了极点。“蔽之甚”的“蔽”,指为金钱所蒙蔽、迷惑;“蔽之甚”,用今天通行的话说,就是不开窍到了极点。“何以货为”中的“货”,是钱财的意思;“为”,表示反问。“何以货为”,就是还要钱干什么用呢?“身且死,何以货为?”同伴们在紧急关头晓以利害,可谓中肯之极。然而,他死到临头,还是执迷不悟:“又摇其首,遂溺死。”他又摇了摇头,还是舍不得把钱扔掉,就这样,他很快就被淹死了。——这便是这个守财奴的结局,也是故事的结局。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傻瓜虽然已经沉入江底,与他的一千钱一道永远埋进泥沙之中;但柳宗元所刻画的这个愚蠢的守财奴形象,却十分鲜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读了这个近乎寓言的故事,在对溺者的感慨之余,难道我们不应该引起警醒和思考吗?在现实生活中,像这类要钱不要命的人,并不是不存在的。譬如,现在有些人利用职权贪赃枉法、贪污受贿、贪得无厌,到头来落得身败名裂、人财两空,甚至是锒铛入狱、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这难道不与故事中的溺者一样,也是“愚之甚”“蔽之甚”吗?这些人不也同溺者一样可笑、可悲、可哀、可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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