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刘一丈书》原文翻译赏析-宗臣文言文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3-01 09:05

报刘一丈书作品原文

报刘一丈书

宗臣

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将何以报焉? 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

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 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于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 即门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袖,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 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又不敢不来。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 门者怒曰:“为谁?”则曰:“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 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 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起则上所上寿金。 主者故不受,则固请;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 然后命吏纳之。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无阻我也!” 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许交赞之。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

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 间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 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悦于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 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 长者闻之,得无厌其为迂乎?

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 幸宁心哉!

【注释】

[注]报:回复。刘一丈:姓刘,排行老大,父辈。书:信。

[注]宗臣(1525—1560):字子相。江苏兴化人。明代文学史上“后七子”之一。

[1]馈遗(wèi):赠送礼物。不才:自谦之辞。

[2]殷:深厚。

[3]孚:信任,投合。称(chèn)位:符合职位。

[4]策:马鞭。策马:驾马。故不入:故意不去通报。

[5]刺:名帖。厩(jiù):马房。

[6]盥(guàn):洗手。栉(zhì):梳发。

[7]亡:通“无”。亡奈何:没办法。

[8]向:之前,指前一天。

[9]上:呈上。寿金:礼金。

[10]固:坚持。

[11]幸:希望。顾:照顾。

[12]伏腊:夏伏冬腊,此指过节过年时。

[13]间:偶或。

[14]褊(biǎn)衷:心胸狭隘。见悦:被赏识。

[15]守分(fèn):谨守本分。

[16]迂(yū):拘束固执不通人情。

[17]亡论:别说。

《报刘一丈书》原文翻译赏析-宗臣文言文

报刘一丈书作品赏析

《报刘一丈书》是作者给长者的回信,信中尖锐地讽刺了官场风气,以漫画的笔触生动地勾勒了门者、客和主人三者形象。

看门人往往代表了府中的行事风格和价值观。文中门者面对来客“故不入”,收受赏钱后让来客立于马厩中,直至晚上,冷脸赶人。次日一早,客来,门者嫌弃怒斥,收钱后方才放行,然又立马厩中。如此盛气凌人,贪得无厌,可以想见府中主人的行事风格。

可主者是有教养、有地位之人,擅长更含蓄地表现傲慢和贪婪。第一日摆架子不见来客后,第二天面对“寿金”,半推半就、欲擒故纵,看似仪节客气、举止文雅,实则徒增其虚伪而已。受贿后他不鉴察此人的品格能力,便信口雌黄地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赞语的重复只显出不了解实际的空洞和苍白。

与这般门者和主者打交道并能从中获利的“客”,自然也是一丘之貉。对门者卑颜屈膝,甘词媚言,强颜忍耻。见到主者后则马上“惊走匍匐阶下”,谄媚地奉承巴结主者。一旦送上贿金,就趾高气扬起来,向门者炫耀,“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重复之语生动地刻画了他吹嘘的神情。内在空虚的人,往往遭受过多少冷遇,就要赢回多少虚荣和艳羡。因为他已无能力消化并超越世界加于自己的荣与辱。像失了弹性的弹簧,没了光彩的眼睛,只机械地反射周围的势利和丑陋,并努力成为其中的一环。阿附权势,再利用权势,在谄媚与欺压中找到归属,万劫不复。

作者自己则不同,他“经年不往”权门者,“间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以此长不见悦于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作者坚持不参与龌龊的游戏。现实中,宗臣对腐败朝政的严嵩父子深为不满。嘉靖三十四年(1555)十月,忠臣杨继盛惨遭严嵩迫害,含冤而死,宗臣不顾风险,当场解衣覆尸,为之收殓,慰藉忠魂。他不畏权势、刚正不阿,得到时人敬重。虽三十六岁就不幸离世,但此文章风骨足以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