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湘月·天风吹我》赏析-一抹斜阳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4 08:39

湘月·天风吹我原文

湘月·天风吹我

《湘月·天风吹我》龚自珍

壬申夏,泛舟西湖,述怀有赋,时予别杭州盖十年矣

天风吹我,堕湖山一角,果然清丽。

曾是东华生小客,回首苍茫无际。

屠狗功名,雕龙文卷,岂是平生意。

乡亲苏小,定应笑我非计。

才见一抹斜阳,半堤香草,顿惹清愁起。

罗袜音尘何处觅,渺渺予怀孤寄。

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销魂味。

两般春梦,橹声荡入云水。

龚自珍《湘月·天风吹我》赏析-一抹斜阳

湘月·天风吹我赏析

龚自珍是晚清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他生活于大变动的时代,诗文创作多主张“更法”、“改图”,诗文多在豪迈中显示出浓浓的爱国热情,被称“三百年来第一流”。

本诗虽是作者21岁时回到阔别十年的故乡游西湖时所作,但无论是从立意和艺术手法上来看,都让人为之一惊。

“天风吹我,堕湖山一角,果然清丽”,就开新奇之想象,把静态之景瞬间改成生动的形象。“天风”把我吹到“湖山一角”,让“我”坠落在西湖的一角,这样,“我”也得以目睹这清丽的景色。其中“堕”字用得特别形象。既显示出风的大而狂,又显示出自己来到杭州西湖的突然,有“石猴出世”的样子。“果然”一词,属于判断词,这句话中用果然,既表现出西湖确实“清丽”,又间接地表达出自己离杭州已十年,点出时间的跨度。杭州之景在作者脑海中只剩想象,如今再见到,“果然清丽”,回到家乡的喜悦和对美景的满足可见一斑。

“曾是东华生小客,回首苍茫无际”,转入回忆。“东华”,指的是北京的东华门,此处借指当时的京城北京。虽然出生于杭州,但龚自珍12岁时就随父亲入京,在横街全浙新馆生活,故他以“东华生小客”自称。十年过去,怅然回首,自己只是个贡生,没有建立功业,不觉中感到“苍茫无际”。作者眼中的功业是考取功名,读书作诗吗?当然不是。

在龚自珍看来,“屠狗功名”、“雕龙文卷”,并不是他的追求。这里有两个典故。“屠狗功名”指的是功名利禄。《史记》中记载西汉开国名将樊哙曾以屠狗为业,而《后汉书》记载东汉中兴二十八将中也有屠狗起家者。作者用“屠狗功名”指的是那些传统的功名利禄。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记载,战国时期,齐国稷下学宫学者驺奭,喜采用邹衍的学说入自己的文章,人称“雕龙奭”。而晚唐诗人李贺在其《南园》中有“寻章摘句老雕虫”之句。作者在此用“雕龙文卷”,是指对文章的反复雕琢。作者为什么要在这提到“屠狗功名”、“雕龙文卷”呢?这不得不提到他所处的时代。

龚自珍生活的晚清时代,离所谓“康乾盛世”已经远矣。当时不仅在经济和政治上,清王朝日益没落,而且社会环境也是“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九州无生气”、“万马齐喑”极其僵化的时代。作者在此,不想与官场上充斥的“屠狗功名”般讲究功名利禄的人同流合污,也对当时的八股样文般的寻章摘句没有任何兴趣。他的志向在“揽辔澄清”天下、拯救苍生。如果真的投身于那些功名利禄、雕琢文章,不仅浪费青春,就连苏小小这样的女子也会嘲笑“我”无能“非计”。

“苏小”指的是南齐时钱塘的名妓苏小小,杭州有“苏小小墓”,韩翃《送王少府归杭州》中称:“钱塘苏小是乡亲。”故诗人在此也称她为“乡亲”。龚自珍在这里把她拿来有揶揄之意,用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红粉佳人的嘲笑来反写自己的豪情壮志,古之未有,绝倒之笔。

下片一开始就用“才见”一词,和上片中的“果然”异曲同工。游览到这个时候才看见“一抹斜阳”、“半堤香草”,本该欢喜,只是这时想到太多,不知间“惹”来“清愁”。“十里荷花”正开的季节,西湖之景胜于“西子”,其“绿杨阴里白沙堤”更是绝妙。而现在由于想到一些事情,错过了很多美景,眼中才看见这些“斜阳”、“香草”,却由于心中有所感引发了阵阵愁绪。满腹愁绪,却不明写,而是通过“才见”、“顿惹”引出,确实高明。好似稼轩“却道天凉是个秋”句,让人回味无穷。

“罗袜音尘”化用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句,代指佳人。多少年过去了,这些佳人早已随风尘而逝,而作者为何在湖边徒发幽思呢?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龚自珍这句“罗袜音尘何处觅,渺渺予怀孤寄”,乍看似乎“入乎其内”,徒发对佳人的追思,但细细品,却“出乎其外”,他不仅仅写佳人,还有用佳人代指人生理想的意思。这理想,也是他贯穿始终的主旨。

“吹箫”是用来排除怨恨的;“说剑”才是实现人生豪情的,这是两种“销魂味”,但这两种方式也说不尽诗人的“平生意”。这两种“销魂味”像“两般春梦”,“荡入云水”,仿佛这无际的云水和苍茫的天空中一般,到处都弥漫着作者的这种失意。

开篇这新奇的想象,给人一种豪气万千之感,为何至末尾愁绪却不知不觉涌上心头?开篇之豪气为铺垫,“怨”、“狂”才是内蕴,在那风雨如磐、万马齐喑的时代,有识之士的普遍压抑和无奈不觉间在游览美景时都会堵上心头。

后世评论家说:“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还说龚自珍词:“绵丽飞扬,意欲合周辛而一之。”难道不是对这首词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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