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龚自珍《投宋于庭翔凤》古诗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2 06:37

投宋于庭翔凤原文

投宋于庭翔凤

清·龚自珍

游山五岳东道主,拥书百城南面王。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

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龚自珍《投宋于庭翔凤》古诗赏析

投宋于庭翔凤赏析

龚自珍平生最大的遗憾有二,一是骄纵不成器的逆子龚半伦,二便是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丁香花公案”。

这桩由一首闲诗引起的“丁香花公案”,便是发生在龚自珍与贝勒奕绘的侧福晋顾太清的身上。而这一切,直接导致了顾太清被逐出王府、流落市井的凄凉结局,可谓龚自珍生平一憾。而龚自珍的去世,也有这丁香花公案的缘由深藏其中。

这位贝勒遗孀本名顾春,因奕绘字子章、号太素,为与丈夫匹配,而字子春、号太清。而顾太清,则是她流传最广的名字。

顾太清身世坎坷,命途多舛,她的祖父鄂昌因文字狱而被乾隆处死,故本姓西林觉罗的她一出生便随祖母顾氏生活,改姓为顾。

顾氏是极为开明的江南女子,她没有强迫顾太清缠足,也没有令她困守闺房,反而亲自教导她的诗词歌赋,顾太清天资聪慧,容貌秀美,甚至还常常扮作男装行走街头,这样的阅历使得她心胸开广,文辞雅致,极富盛名。

满族是出生在马背上的民族,在与汉学的融合上,并不十分完全,而除却“国初第一词人”纳兰容若之后,最为熟知的,便是这位满族第一女词人顾太清。在当时的清朝,有一句“男有成容若,女有顾太清”之说,可见顾太清的笔力深厚。

《名媛诗话》中更评说她:“才华横溢,援笔立成。待人诚心,无骄矜习气,唱和皆即席挥毫,不待铜钵声终,俱已拖稿。……其词气足神完,信笔挥洒,直抒胸臆,不造作,无矫饰,宛如行云流水,纤毫不滞,脱却了朱阁香闺的情切切、意绵绵,吟风弄月之习,词风多近东坡、稼轩。”

譬如她的一首《南柯子》:

溪谷生凉意,肩舆缓缓游,连林梨枣缀枝头,几处背荫蓠挂牵牛。

远岫云初歇,斜阳雨乍收,牧踪樵径细寻求,昨夜骤添溪水绕屯流。

东坡词北宋第一人,而顾太清能得此评,足见其词风清丽端正,宋风十足。而她被奕绘看中,选为侧福晋,也正是因为她的才貌双全。

奕绘与嫡福晋的感情颇为淡漠,在顾太清嫁入贝勒府不久后,奕绘的嫡福晋就病故了,她虽只有侧福晋之名,却实质上是贝勒府的正室,与奕绘夫妻恩爱,互通诗词,很是美满。

幸福如流水,十四年后,正值壮年的奕绘突然病逝,顾太清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寡妇,而这一年,她四十岁。

遭受奕绘去世重大打击的顾太清深居简出,郁郁寡欢,这令得许多文人墨客、至交好友纷纷写诗来劝慰,而顾太清也强自打起精神来,以诗相回,但诗中的淡淡忧愁,却终究免不了。

本以为她的一生便就如此了,守着一双儿女,在贝勒府中清闲度日。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在她守寡后的第二年,会因为她的才名而给她招来了巨大的祸患。

彼时杭州有一个极其风流的文人,名叫陈文述,他倡导闺秀文学,致力于培养吟诗作对的大家闺秀。

这一年,他突然起了兴致,想出资为一些在当时颇有名声的名女重修墓地,并令他的那些女弟子们纷纷吟诗作对,编纂成诗集刊印成册。

其实这事儿,也就是个虚名。有声势,必要有明星,于是陈文述想到了顾太清。

说来他和顾太清,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拐弯抹角的关系——他的儿媳周云林的表姐汪允庄,曾是顾太清的闺中好友。陈文述当下利用这一层关系,托汪允庄替他向顾太清求一首诗,好放进诗集里,为他增色。

陈文述乃长辈,汪允庄是晚辈,更有亲戚关系在其中,汪允庄不敢推辞,立刻从苏州赶来京城,向顾太清求诗。

顾太清一眼便看出了陈文述的意图,她当然是不屑的,甚至这种不屑,她也决不会在汪允庄的面前隐藏,反而表现得坦坦荡荡,这让她更有一种东坡的君子之气。

汪允庄失望而回,但陈文述并没有放弃,他竟寻人做托,冒名顾太清写了两首诗放进了诗集。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将印成册的诗集赠送了两本给顾太清。

顾太清至此方哭笑不得,更觉陈文述此人此行委实太过,当下作诗相回: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骛安知澡雪鸿;绮语永沉黑闇狱,庸夫空望上清宫。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从来鄙此公;任尔乱言成一笑,浮云不碍日头红。

诗中将陈文述庸俗鄙劣的神态刻画得活灵活现,更直言不讳言辞中的鄙薄之意,还说“随你怎么闹怎么笑,你不过是朵浮云罢了,难道能碍到我这红日起落?”

顾太清到底是皇族遗孀,身份摆在那里,如此浅骂,已是矜了风度。若搁在现代,定是一场署名权官司。陈文述又气又急,却因自己亏心无可奈何,但从此将顾太清记恨于心。

就在时光渐渐流逝,顾太清将这些杂事抛诸脑后之后,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平静淡然地与昔日的文友以诗交流,过去文人墨客常来的贝勒王府,重新开始了门庭若市的日子。

而龚自珍,便是顾太清的挚友之一。

龚自珍的文风,并无柔婉惆怅之气,更多的是利落干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更是深得顾太清的喜爱,“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此类的对诗友极其尊敬的词句,更让顾太清认为,龚自珍态度谦谨而平和,堪为相交。

龚自珍当时还是宗人府主事,官职清闲,并无他太多的用武之地,他平生所学的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理论,得不到任何发展的机会,所以他才会写下那些诸如“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等的句子,来发泄心中的郁结。

既然才华无法发挥,那么龚自珍选择了古往今来文人都选择的一条路——寄情诗词。

顾太清可称大清第一女词人,与她交流,自然也使龚自珍获益匪浅。

然而两人的君子之交却好景不长,始终记恨着顾太清的陈文述来到了京城。京中谁人不识顾太清呢?陈文述当即咬牙切齿地想给顾太清一个下马威,他仔仔细细地研究了顾太清平时的言行举止,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龚自珍的这一系列《己亥杂诗》。

原本的清高之气落在他眼里却成了捉奸的把柄。什么“缟衣人”,什么“梦见城西门苑春”,不都是与顾太清有私情的淫秽之词吗?

陈文述精神一振,更加仔细地揣摩着龚自珍的诗词。而在这个时候,龚自珍的一首新词又新鲜出炉了:

明月外,净红尘,蓬莱幽谧四无邻;九霄一脉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

惊觉后,月华浓,天风已度五更钟;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扁几万重。

这一次,陈文述十拿九稳了。他把写丁香花的“梦见城西门苑春”和这一首新词联系在一起,又添油加醋地做了注解,指出种种龚自珍和顾太清有私情的证据,开始在京城里流传开来。

顿时谣言四起,整个京城被轰动了,一传十,十传百,事情比陈文述预料得还要影响巨大。龚自珍一向是心气极高的人,此事的愈演愈烈,让他觉得愧对顾太清的坦诚相交,而自己更无颜面对京城一众好友,于是,他带着一车书,默默地离开了京城。

而龚自珍这一走,却更弄巧成拙,顾太清百口莫辩,被奕绘与妙华夫人之子载钧以不守妇道为借口,赶出了王府。

身无分文的顾太清在亲友的资助下在西城租住了破旧的平房,带着一双儿女生活。

失去丈夫,随即又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所,顾太清此刻的绝望可想而知,更不用提这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但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一时的绝望之后,她沉淀下心绪,望着还童稚的儿女,她收起曾经的华服,将首饰收进妆匣变卖,独自艰难抚育着儿女。

但她的内心却意外地平静,在流落市井的时候,她又提笔写了一首令人感慨不已的诗:

一番磨炼一重关,悟到无生心自闲。探得真源何所论,繁枝乱叶尽须删。

从绝境中顿悟了的顾太清,平静地活到了光绪年间,直到七十六岁高龄,才安然离世。

而龚自珍却始终活在愧疚中,因为一起“丁香花公案”,他害了顾太清半生。

从“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之中可以看出,龚自珍对于知己,即便是仅仅只触及到一只手,那文香墨气也能缭绕我身,三年不散。

而对于顾太清的歉疚,也如同这幽香一般,始终不曾离去。

龚自珍这一生,着实可悲可叹。

孔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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