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作原文
除夜作
高适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除夜作赏析
高适是盛唐时期边塞诗的领军人物，他的诗歌——尤其是一些歌行体诗歌，多层次、多侧面深入细致地反映了军旅的丰富生活，诗风慷慨激越、雄健豪放，富于力度和气势，有的悲壮苍凉，具有很强的艺术个性。这里选的一首七绝，表现的是羁旅愁思，意境孤寂，思绪缠绵，感情浓厚而又真挚，代表了他的诗风的又一个方面。
关于这首诗歌的作年，今人刘开扬《高适诗集编年笺注》中说：“诗曰：‘霜鬓明朝又一年。’知非少年之作。”后来他在《高适诗选》中进一步指出：“这诗说霜鬓，不得为开元中初游长安或蓟北时所作，称故乡千里，也非睢阳或封丘所作，而为天宝九年（750），送兵到蓟北时，寓居旅馆之作。”这种说法是很有道理而符合实际的。天宝九年为公元750年，高适四十六岁，刚刚考中进士不久，在封丘县尉的任上，年底到荒寒的蓟北送兵，在除夕之夜（即“除夜”）作于旅馆之中。
诗歌要表现的是在除夕之夜这个特定的时间，自己的孤独寂寞和对家人的深切思念。通常的情况是，除夕之夜一家人团聚一起，高高兴兴地守岁，等待新的一年的到来，情绪是欢乐的。但是眼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呢？所以诗歌一开始就交代了地点是在旅馆，描写了具体环境是灯光摇曳，半明半暗，而又寒气逼人，所以，独自一人思绪不断，难以成眠。这就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孤苦之情一下子跃然纸上。第二句一个反问，旅客心中为什么感到格外的悲伤呢？这一句是紧承第一句，而又为以下的描写作了引导，所以第三句就顺流而下，写到孤独悲伤的原因，是思念千里之外的亲人。然而，他又没有直说自己思念，而是说千里之外的亲人在深深地思念自己，这就使诗思从彼岸飞来，把两地的相思之情交织在一起，愈益表现出相思的浓炽和缠绵。这种艺术手法，更曲更深，可谓非常考究，别具匠心。最后，又从乡思想到了自己已经霜飞两鬓，年岁老大，过了今夜，明天就又添了新岁，更加衰老了，进一步表现了自己的孤苦之感。这就兜回到开头，把题面“除夜”缴清，整篇在结构上一句句衔接紧密，层层递进深入，毫不松懈，显得非常圆紧而又自然。
这首诗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表现浓烈的乡思时，把感情的奔放和手法的含蓄结合在一起，所以显得情意深挚。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中说：“绝句以不说尽为佳。此诗三四句，将第二句何事凄然之意说尽，而亦耐人寻味。三句因除夜而怅故乡之不能团聚，或谓故乡亲友，在千里外思我，意尤婉挚。四句有去日苦多来日少之感，语似说尽，而意仍不尽。若岑嘉州（按即岑参）《在玉关寄长安主簿》诗云：‘东去长安万余里，故人何惜一行书。玉关西望肠堪断，况复明朝是岁除。’亦是因除夜感怀，而兼忆友也。高诗后二句，以流水对句作收笔，尤为自然。”这些评说，对于理解这首诗的诗意，领会艺术手法和技巧，是很有帮助的。
（管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