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故事赏析-纳兰性德《临江仙·寒柳》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7 03:51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出自清代纳兰性德《临江仙·寒柳》,“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作品原文】

临江仙·寒柳

纳兰性德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

疏疏一树五更寒。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

湔裙梦断续应难。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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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一首看似咏物咏寒柳的词,乍看不及细思,细思则不可思量,兜兜转转,仍是一首借物咏人的悼亡词。有人说,自卢氏亡后,“悼亡之词不少,知己之恨尤多”。的确,作为纳兰心中的唯一知己,卢氏的殁去,不仅是一份情感的缺失,更是他一部分灵魂的残缺与抽离,如若不然,哪来的“西风多少恨”?

相传乾隆帝读罢曹雪芹的《红楼梦》,掩卷叹息说一句“此盖为明珠家事作也”,并非空穴来风,只因书中处处都有纳兰的影子,就连一首《葬花词》,竟也如此巧合地与此词相契——

黛玉说“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纳兰说“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仿若一个穿越了时空、倒置了性别的男子重又喃喃道尽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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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飘荡无根之物,随风飘拂,如此无助,如此不知所终,保不齐尚要被那风吹雨淋,被那层层冰雪摧残,而那飘尽柳絮柳叶只剩下萧条枝干的柳树,在五更天寒的天气中好似瑟瑟发抖,直教人感到凄凉寒冷。纳兰词往往语出有因、精准用典,这层冰积雪,深究之下竟是《招魂》出处,而“招魂”之意一出,卢氏形象便呼之欲出,纳兰心事便也一览无余——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兮。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也许正是纳兰一遍遍地执着“招魂”,卢氏才会终于在梦中与他相会。

在冥冥长路上,卢氏走了多少春秋,多少丈人间红尘,终于来到他面前,虽然是梦中,她依旧认出他那疲惫的面貌,正是她的魂梦所系。他那沙哑的声音,正是她期盼的清脆。她从他的眼眸里看出她最原始的身影,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辨认。

人间的鹊桥,虽不如天庭的美丽,但他们愿意一砖一瓦地建筑。

人间的天气,虽不如天庭晴朗,而他们愿意齐心协力一同躲过天崩地裂的风暴。

人间的箪食瓢饮,虽不如天庭的琼浆玉液,而他们愿意饭蔬饮水甘之如饴。

他们愿意,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但是千里迢迢,阴阳两隔,岂能让她日日跋涉?忘川的渡口,岂能允许她随便出入?

又是一个月圆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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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往事总被月光照亮,有月的夜晚,他躲避不了心境的荒凉,当几颗醉眼的星子,乘着浓浓夜色,跌入冰凉的杯盏;当一袭袅娜着芬芳的羽衣,在他冰凝的记忆中曼舞,那水中的冷月,镜中的冰花,飞扬的柳絮,竟难以承载痴情的红霜。

假如,能够将词笺中搜肠刮肚的精血,排列成迷津渡口斜泊的舟船,那么,他愿意带着一盏残灯,几阕新词,借一束尖锐的闪电,在白昼与暗夜的交替中,在生与死的轮回里,将她人间天上一一寻遍。

她了解他,知道他一生无意于世俗的声色犬马,无意于浮云般的富贵荣华。她的离开,令他化作了一只亘古寂寞的寒鸦,夜夜伫立于忧伤的枝头。

醉听残漏声声,孤寂与伤痛交织的暗夜里,伴着天上的一轮寒月,他凝伫如古幽的雕塑,痴望着只剩下满树扶疏垂飘的柔枝,遥想着如昨的往事里,于别离时刻,她在折下的柳条上,留下的那枚相思的指痕。

一阵又一阵料峭的冷风,掠过府邸楼台下月辉笼罩的柳枝疏影,刺入他洁白胜雪的衣衫,微颤的躯体,此刻,竟是彻骨地寒。

她像柳絮般飘然而去,为他种植了一世的心伤,带走了那个摇曳、浮荡、飞絮飘花的季节。曾经,她坚信的誓言,是四月残飘的柳絮。如今,他溯回的记忆,是荆棘丛生的刑场,在这里,他的手磨出茧,足结有痂,偏偏人家的鹊桥已经变成废墟。

她放眼苍茫,要天地为他卜一卜“地久天长”。山川静默蜿蜒,说这一卦不在人间只在天上。

他曾经披发行吟,踉踉跄跄去熙熙攘攘的市井探询,说:“借问,借问怎么才能找到恋爱之初?”好心的人摇摇头,说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为何盼到了今生相聚,为何不能同羽同翼?为何曾经的誓约,亡佚成残诗断词失散的琉璃?为何地能久天能长,人间的爱情却离了又聚,聚了又散,如这柳絮?

或许,正如东坡所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柳絮如果飘落到水中,就会化为无根的浮萍,也许他是孑然摇曳的柳枝,她便是那悬于水面的浮萍。

曾无数次于醉梦的最深处,他安慰自己,或许,她已经寻到了最好的归宿。但他不知道,她多么想投胎做一只雁,为了爱,甘愿投进人间的尘网,折翅敛羽,要寻回上辈子流散在洪流中的另一只孤雁。

蹚过凝霜的落叶,抚开冷月微茫的光晕,梦中总依稀弥漫着她冷而甜的胭脂味,还有衣袂拂碎露水的细响,然而,他却听不见她枕边窃窃的耳语。在幻情的海市蜃楼中,泊着她的孤魂。

有她的梦中,他真的不愿醒来,那双凝愁的黛眉,像精灵一样于一瞬间掠窗而过,每次他都来不及呼唤,她便消逝无踪,留给他的仅剩记忆深处那抹冷幽幽的烟波蓝。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当梦醒后收敛了伤感的幻象,明知道,她于清澈的水边浣洗裙衫的情景,那涉水溅裙的誓言,只是他生命中一场绮丽的幻梦,可仍愿让自己纠缠在虚幻构筑的梦中。

酒醉后,喋血的心,面对着凄丽而笑的冷月,他唯有把所有的离恨别愁,尽数化作一阕阕哀怨缠绵的清词,演奏在恍如隔世的舞台,用郁积相思的弱水,血泪斑驳的精魂,将一束虚幻的玫瑰,灌溉成绝世傲绽的红花,为他黑白的情感,涂上一抹艳丽的色彩。

人间天上生死的诀别,令多少个孤灯独守的夜晚,唏嘘里,梦一片空白,一串回味疼痛的血,常常会盘踞在他捻笔的手掌上,让所有的哀伤,尽数化作杜鹃啼血的悲鸣。

也许,没有她的日子里,思念的弦张得太紧太紧,不知何时,竟已绷断了相思的缆绳,一如他身处于光滑四壁深邃的幽谷,无法攀越记忆的山顶,纵然于一脉清光的寒灯下,却也只是,剪却烛芯一线恨,难消心头万点凉。

当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琴瑟和鸣,空剩下孑然一人,苟活在这孤独的尘世间,独自听风吟,看花落,叹雨悲,怀抱着几多晓寒残梦,沐浴着若干如昨的月光。

清风如丝,一心向西。他又来到了曾经朝夕相处的湖畔。

是不是纳兰府这青翠的湖水,依然是她不死的柔情,潮涨于干旱的季节?

是不是满湖莲韵,是她含饴吐语,字字的叮咛?

如果是,他愿意以性命守护这无源的湖水。爱字不容易写,只看西风在湖心勾勒着一笔一画:

且让萍水相逢的,在湖畔栏杆上,拟下他们的誓言。

且让相识相知的,用真情绣成他们的婚服。

让常年分离的,偶然相遇。

让阴阳相隔的,经常梦见。

让幽怨的,冰释所有的尘土泥沙,让他们知晓,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而今夜,且让她魂归来兮,他要为她加冕。

西风不老,从前世吹到今生,一辈一辈地。难道是他眉间深锁的愁太浓了吗?这西风也吹倦了,自恨了起来。他苦笑,不见佳人,愁怎能散?

当他沿着原来的路返回的时候,夜色像潮水涨起。他一路提着空酒壶,断断续续,正如他的心跳。

西风别怨,那是那晚湖畔,容若唯一记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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