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唐诗宋词进行赏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2-17 00:20

如何对唐诗宋词进行“赏”

什么是赏?——交流:古人的心和我的心碰在一起,有共同语言,有共同感情,还能够体贴,他是那么悲惨,我明白了,这才叫诗词的赏,赏心呀!你不要忘记我们汉语里的千百年来词句里的那个选词,那个含意,它不叫别的,叫赏心,是心的赏会,两者的交会、契合。作为真正的诗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我还是先说老词,诸位听起旧的老词来可能不太喜欢,没关系,我们有一个四字的成语,叫“多愁善感”。什么叫“多愁”?什么叫“善感”?这个“愁”当然包括忧患,我把它换一个字就明白了,就是“多情”。古诗词里的这个愁,时常就是情的代词,他不多情,他会用诗人的眼去看天地万物?去写诗?为这个,动心摇魄,呕心沥血,写出千古不朽的诗来吗?什么推动着他?推动他的就是那个情,多愁者就是多情。善感,是说他那个接受能力、感受能力特别强,敏感、敏锐,别人根本无动于衷,他受不了了。善感、多情这样的词句,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成感情丰富。我们不要死于文字之下,要深入体会他那是说什么,有了培养自己的这个功夫,读古人的诗词,日益得到好的境界、好的体会、审美享受,否则的话,总是隔靴搔痒。什么叫多情?诗人在欧美有外号,叫疯子。说这个诗人的特性,跟那个疯狂已经接近了。我想也有道理。总之,他跟平常人不一样,性情乖僻,落落寡合,不合时宜,说的话、看的事,都跟世俗的意见不一样。但是不要歪曲,不要极端化,他也是一个人,他有人心、人的感情,不过特别强烈。说圣人贤人,不是诗人,他也多情善感吗?太多情、太善感了,如果不多情善感,他也做不了圣贤。我们可以举例子:孔子,有这么两句最简单的话,人人都知道:“子在川上……”他在河上,川就是水,上,不是真正那个水之上,不是洋文的over,是江上、湖上、海上,大多是说这个边。他看这个水,叹息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水一直在流,白天它也不住,夜里它也在那里流。我们所有的一切流去的、逝去的,不就是这样吗?“逝者如斯夫”,不是个感叹词,他看见流水,说这样的话,是哲理的话?不,这是感情,他首先是感情,他动心了。

说到水和时光的关系,宋人有一句名言,可能是晏殊吧?他有两句说:“可奈年光似水声,迢迢去不停。”他用可奈,无可奈何啊!迢迢是无穷无尽,这年光、这时间,像水一样,去不停,这还不就是孔子那句话“不舍昼夜”?我们一般人感觉到时间的消失,那得有声音吧?古人没有这个,他感觉时间的流失,就像江河一样,是水声,迢迢去不停。你看这有多可怕。我举这个例子是说,词人的感觉,对一个无形无止的、摸不着的时间,他是这么敏感。他拿水来比时间并不新鲜,而是他把声音挂上了。如果你的感觉能力、接受能力好,你就觉得词人告诉你:你听听,那个水在流呀,哗哗。这才叫诗,这才叫词。它不是说理,警告你: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是教导、教训,这不是诗。这个分辨不是很清楚了吗?

如何对唐诗宋词进行赏

孔子是个大艺术家、大音乐家。据说他的出身是个吹鼓手,大概距离事实不远。北大一个教授考证儒家,儒字本意是什么呢?是古代的艺术表演家。孔子的出身,是这么一个人,我想是有道理,这不是侮辱圣人,也不是贬低圣人,是追寻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的原始出身,也就是培养他成为一个圣人的那些历史、社会条件。我认为这都是应该做的学问,它给我们启发。《论语》里记录了孔子闻《韶》,在孔子时代大概会演奏的都不多了,有一次,他忽然听到《韶》演奏,听完了以后,回了家,三月不知肉味。这个韶乐,其美好是我们今天没法想象的。孔子都难得听一次。通过这个例子,你对孔子的认识是否加深了?圣人不多情吗?

再看唐代的大诗人,中国的诗圣,最伟大的杜子美杜少陵,人称杜甫,古人指称人的姓名是最狂妄、最无礼的,对某人稍微存在一点敬重之意,都要称他的字、表字,称他的号,称他的别的便称。你读读古代人的诗文、诗话、注解,永远是杜子美、杜工部、杜拾遗、杜少陵、杜老、老杜……今天则不然,看一部文学史,还有某些期刊,假如有一百篇文章研究杜甫,里边称呼杜甫的得有一千遍。一句话一个杜甫,杜甫在地下,肉身不安。因为古代这种称名是上边长辈用的。这都是中华文化的内容,要知道一点,不要那么轻薄。今天讲解杜甫的,就说伟大诗人反映了那个时代。我今天不来说这个,我接续我的主题,就是你认为杜甫是否也多愁善感呢?完全是。如果杜甫不多愁善感的话,他写不出那么好的诗来。你会问我:你举个例子,哪一个最多愁善感?最好举的例子是他说了这么两句又简单又明了的话:“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一片飞花”是说这个春天万花齐放,是最好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花片让风一吹飘落下来,这对诗人来说,不得了了,这一片一片的飘落,使得这个大诗人感情上都要震动,由这一片一片的飘落,开始了整个春天的从此一步一步消失,这样的感情,还不多情吗?一片飘落,他心里都动,现在这个“风飘万点正愁人”,他受不了了。多么深的感情!他不敏感,能够从一片一片落花开始落笔吗?这个开了后人很多继承、发展的门、窗、道路,它给人无限的营养。

这后面的例子太多了,连林黛玉的《葬花吟》也是由这而来:“花落花飞花满天”,有的版本作“花落花飞飞满天”,那个“飞”,是从杜甫那儿来的。还有一个秦少游写的一句词,说“飞红万点愁如海”。“飞红”、“万点”,四个字整个儿是老杜的,“愁”,也是老杜的。“如海”是说我看见这万点飞红,我这个愁有多大呀!这又是词人的一个感受:愁如海。秦少游作词作得最美,我喜欢他的词。有一次我在北大讲《红楼梦》,有同学提问,说林黛玉的父亲叫林如海,这个“如海”怎么讲?是不是从秦少游“飞红万点愁如海”而来?你不要轻估今天的青年学生,第一,他读过秦观的词,第二,他能够联系。红学家还没有能够解释林如海的,好像旧式的评点里说过,如海是说他的学问博大,像海一样。不对了,这没有北大的同学高明。这个,说起来好像是说闲谈,有点趣味而已,不然!我希望诸位想一想,我们的诗歌里的薪火相传,前人给后人的影响,后人怎么运用变化,又造出这么多美好的句子,一直到曹雪芹那些句子里边,有很多都是从《西厢》那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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