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和胡西曹示顾贼曹》原文翻译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4-29 14:36

和胡西曹示顾贼曹原文

和胡西曹示顾贼曹

陶渊明

蕤宾五月中,清朝起南飔。

不驶亦不迟,飘飘吹我衣。

重云蔽白日,闲雨纷微微。

流目视西园,晔晔荣紫葵。

于今甚可爱,奈何当复衰。

感物愿及时,每恨靡所挥。

悠悠待秋稼,寥落将赊迟。

逸想不可淹,猖狂独长悲。

【注释】

[1]蕤(ruí)宾:本是十二律之一,代指五月。古代律制,用三分损益法将一个八度分为十二个不完全相等之半音,各律由低到高依次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古人遂以十二律配十二月。《礼记·月令》:“仲夏之月,……其音徵,律中蕤宾。”《汉书·律历志》:“蕤宾:蕤,继也;宾,导也。言阳始导阴气使继养物也。位于午,在五月。”

[2]飔:凉风。《乐府诗集·鼓吹曲辞一·有所思》:“秋风肃肃晨风飔。”

[3]驶:疾速。慧琳《一切经音义》引《仓颉篇》:“驶,疾也。”《诗·秦风·晨风》:“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毛传:“驶疾如晨风之飞入北林。”

[4]重云蔽白日,闲雨纷微微:《古诗十九首》:“浮云蔽白日。”闲雨:细雨不疾也。

[5]流目:放眼随意观看。张衡《思玄赋》:“流目眺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坟。”

[6]晔晔(yè):美茂貌。紫葵:蔬菜名。此用商山四皓《紫芝歌》“晔晔紫芝”句意。

[7]感物愿及时,每恨靡所挥:意谓有感于景物变迁光阴荏苒,愿及时行乐,而每恨无酒可饮也,故下言“待秋稼”以酿酒。感物:曹植《赠白马王彪》:“感物伤我怀。”张协《杂诗》:“感物多所怀。”挥:举觞饮酒。

[8]悠悠待秋稼,寥落将赊迟:意谓秋收为时尚遥,无酒之寂寥尚须久耐,而愈觉缓慢难熬也。悠悠:遥远。寥落:稀疏冷落。赊迟:缓慢。《晋书·郗超传》:“超又进策于温曰:‘……若此计不从,便当顿兵河、济,控引粮运,令资储充备,足及来夏。虽如赊迟,终亦济克。’”

[9]逸想不可淹,猖狂独长悲:意谓各种念头纷飞转移,不停留于一处,感情亦纵放而不可收,独长悲于人生之无常也。淹:滞留。猖狂:《庄子·在宥》:“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

陶渊明《和胡西曹示顾贼曹》原文翻译赏析

和胡西曹示顾贼曹赏析

这一首诗作年无考,研究陶诗的人,有把它系于晋安帝元兴二年癸卯(403)的。如按其说,则诗作于《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之后,《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之前。去年,荆州刺史桓玄举兵入京,窃取文武最高官职,总揽朝政;这年春天正月,又加大将军封号,篡晋的迹象已经显著,这意味着政治上一场大变故即将来临。这时陶渊明丁母忧家居,面对朝廷变局,既无能为力;自身生活,也得赖躬耕自给。题目所示,是胡西曹写诗给顾贼曹,而陶渊明又作诗和之。胡、顾名字都不详。西曹、贼曹是州县属官名,前者主管人事、选举,后者主管治安。诗是平常酬和之作,并不经意写,但若联系这时期的政治背景和陶渊明自己的处境来看,则思想感情自然也并不简单。

起四句直写当前气候,说在阴历五月的一天早晨,吹起南风,不快不慢,飘动着诗人的衣服。古代以十二律配合十二个月,“蕤宾”是配合五月之律,见《礼记·月令》,诗中用以标志五月。风是夏天“清朝”中的“南飔”,飘衣送凉,气象是清爽的。接着两句,不交代转变过程,便紧接着写“重云蔽白日,闲雨纷微微。”由晴到雨,似颇突然。以上六句是面的总写,一般叙述,不多描绘。

“流目”四句,由面移到一个点。先写诗人在清风微雨中,转眼观看西园,见园中紫葵生长得“晔晔”繁荣,虽作集中,亦只叙述。上文的叙事写景,直贯到此;而对着紫葵,忽产生一种感慨:“于今甚可爱,奈何当复衰!”感慨也来得突然,但内容还属一般,属于人们对事物常有的盛衰之感。这里转为抒情。下面两句:“感物愿及时,每恨靡所挥。”承前两句,抒情又由点到面,同时由对客观事物的反映转到对自身的表白,扩大一步,提高一步,句法同样有点突然,而内容却不一般了。陶渊明本是有志于济世的人,被迫过隐居生活,从紫葵的荣晔易衰而联想自己不能及时发挥壮志,建立功业,这种触动内心痛处的感受,本来也是自然的,不妨明白直说,可诗中偏不说出“愿及时”愿的是什么,“靡所挥”挥的是什么,让读者自作领会。“靡所挥”的“挥”字当是“发挥壮志”之意;有作“挥杯”解释的,即是省去“杯”字。这样理解,比较不合诗语组织的习惯,又把陶渊明看成真是处处想到喝酒的人,也不切合。

上文各以六句成片,结尾以四句成片。这四句由思想上的“恨”转到写生活上的困难,以及在困难中不可抑制的更强烈的思想活动。“悠悠待秋稼,寥落将赊迟。”等到秋天庄稼收成,有粮食不继的迫切问题。处境如此,还有上文的为外物而感慨,为壮志而感伤的闲情,在常人眼中,已未免迂疏可笑;而况下文所写,还有“不可淹(抑遏)”的“逸想”和什么“猖狂”的情感或行动,冷静一想,也未免自觉“可悲”了。有了“悠悠”两句,则上下文的思想感情,都变成出于常情之外,那么作者之非常人也就不言可喻了。把“不常”写得似乎可笑可悲,实际上是无意中反映了他的可钦可敬。

这首诗在陶诗中是写得较平凡的,朴质无华,它的转接突然的地方,也表现它的“放”和“直”,即放手抒写,直截不费结撰。但也有它的含蓄,有它的似拙而实高,它的奇特过人,即不露痕迹地表现作者襟怀的开阔和高远。

联系当时的时代背景和作者的处境,“猖狂”的来龙去脉,也就有迹可寻,即是对于黑暗、险恶的政局和自身抱负莫展的愤激。邱嘉穗《东山草堂陶诗笺》说:“此诗赋而比也。盖晋既亡于宋,如重云蔽日而阴雨纷纷,独公一片赤心如紫葵向日,甚为可爱,而又老至,不能及时收获,渐当复衰,此公之所以感物而独长悲也。”话未免有点穿凿,把“重云”、“紫葵”等句都作隐喻之辞看,真有点读陶诗如解释阮籍《咏怀》诗的味道了。如按前文系年,则这时晋并未亡于宋;把陶渊明对于东晋皇帝的态度当作葵花向日,也未免小看他的心迹。我们把这些诗句都作赋体看,并不妨碍从中可以看出诗人的政治热肠和人生态度,看出他的高出常人的地方,即在艰难的生活中不忘济世。诗写得很随便,却有深远的意境。王夫之《古诗评选》说此诗:“广大深邃,学陶者何尝见其涯涘。”看来是别有会心,而非故作高论。

(陈祥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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